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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不是没有怀疑过,四年前,田宫电机真的有余力借给别人三千万日元吗?至少从田宫电机目前的经济状况来看,这件事是难以想象的。
近藤从财务文件的书架上抽出了当时的决算报告。
当时的公司确实是盈利的,但与近藤推测的一样,业绩并没有好到足以借出三千万日元的地步。近藤翻开《总分类账》 时,正在操作会计核算软件的野田突然停止了动作,他不耐烦地咂了咂舌。
“你翻开那种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继续干你的活,有问题我会问你的。”
“社长刚刚才叮嘱过,让你不要擅自行动。”
“所以我上厕所也要向社长报备吗?田宫电机什么时候变成幼儿园了。”
近藤没有理会愣在一旁的下属,他把视线重新落在账簿上。
三千万日元的资金来源,一定就藏在某个地方。
找到了。
借款给拉菲特的两周前,有人向田宫电机的存款账户汇入了三千万日元的资金。
然而,备注栏里的信息却让人大吃一惊,上面写着“东京第一银行”的名字。
种种线索都指向一种可能性。
“你们把银行贷款借给拉菲特了吗?”
银行界称之为企业转贷。
然而,转贷——亦即“为了借钱给别的公司而申请贷款”,这样的理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银行接受的。
假如转贷的资金是以流动资金贷款的名义申请下来的,那就毫无疑问是违法行为。
“野田。”近藤冷着脸走了过来,“借给拉菲特的资金,是挪用的银行贷款吗?”
野田的眼神中充满了黏稠不堪的焦躁,他盯着近藤。
“我怎么知道?”野田佯装不知。
“你们有必要这样做吗?”
野田似乎在考虑怎样回答才比较妥当,然而,他最后说出口的那句话却是“谁知道呢”。
“我不过是遵照上级的命令处理事务罢了,你还是去问社长吧。”
“不用了,我直接问银行。”
野田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
他长期经手会计事务,自然知道把流动资金贷款转借给别人的公司会是什么下场。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近藤索性与他摊牌,“你们从银行拿到了三千万日元的贷款,却擅自转贷。并且,资金借出后的四年内完全没有还款迹象。田宫电机确实是家族企业,但它同样关系到包括你在内的每一位员工的切身利益。然而在这家公司,居然找不出一个敢对社长说不的人。结果,田宫电机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连三千万日元的银行贷款都批不下来。你作为旁观者,见证了全过程。你扪心自问,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宛如肮脏的河面上,垃圾被水流裹挟着冲向远方一般,野田的脸上也有一瞬间出现了异常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什么?”被敌我意识蒙蔽内心的野田愤怒地说道,“你干得不顺心还有退路可走。像你这种人,能明白不拼命攥住这个饭碗就活不下去的人的心情吗?”
“我明白。”近藤说,“我并没有什么退路可走,你好像误会了。哪怕回到银行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我是抱着为这家公司鞠躬尽瘁的决心来到这里的。所以,我发自内心地希望它好起来。你愿意做社长的应声虫那是你的自由,但是,野田课长,我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只要这家公司还有振作的可能性,我就会拼尽全力地争取到底。对我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你不是会计吗,世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家公司的财务数据了。如果你出于对社长的恐惧而不敢直言以对,那么至少请你闭嘴,不要再干涉我的事,可以吗?”
近藤本以为野田会对自己怒目而视,然而,野田此刻的表情却充满了不甘与委屈,像极了被母亲责骂后的孩子。
“你在这里充什么英雄好汉!”野田用手指擦了一下泛着油光的鼻尖,“你别搞错了,我也想让这家公司好起来。但是,我可是万年课长,一辈子都得被像你这样空降而来的银行职员压在下面的万年课长。总之,在社长看来,我就是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这样的小角色一旦对社长指手画脚,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此时的野田,周身散发出与以往不同的哀伤气质。近藤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理解了这个男人的辛酸与不甘。
“我也向社长提过建议。”野田悔恨地把视线移开,“但是社长对我说‘你只要乖乖地完成上级的命令就可以了’。我在这家公司二十年了,二十年都只是个课长。我就像一根钉在柱子上的钉子,你明白吗?哪怕墙上的挂历每年都会换成新的,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能一动不动地待在那儿,直到身体变得锈迹斑斑,最后被人拔走。这样的人生,你能想象得出来吗?”
“人生是可以改变的。”
野田死水一般的眼中,突然闪过小小的惊讶的火花。近藤继续说:“但这需要勇气。现在的你,彻底地暴露了上班族的软弱,成了一个寒酸的糟老头子。比起说‘不’,对上司言听计从当然要轻松许多。但是,我们上班族一旦变成了只会对上司点头哈腰的应声虫,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呢?”
近藤突然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炽热情感翻涌而来,他咬紧了嘴唇。
那个时候,近藤在万众期待下入选新支行的筹备委员会。他至今也没有忘记,接到调令时心中涌起的那份喜悦。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很纯粹的感情,与他之后经历的地狱般的日日夜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管怎么努力,业绩都达不到期望的水准。那时的近藤终日在支行的客户之间奔波,磨破了好几双皮鞋。他内心深处某些重要的东西也和鞋底一样,在无尽的奔波中被损耗、被消磨。每天早上,营业前召开的例会上,近藤都会被急功近利的支行长不停地辱骂。这种辱骂最终变成了不做期待的疏远。那时的近藤,无论上司提出怎样的要求,都只能唯唯诺诺地回答一声“好的”。近藤曾经很喜欢这份工作,也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可如今,工作变成了一座灰色的沙山,近藤要做的只是遵照吩咐,用杯子舀起沙子,然后堆出另一座沙山——对近藤而言,那段日子留给他的感受就是如此的贫瘠且荒芜。
近藤曾经想过把工作放在第二位,自己只要过好工作以外的生活就行了。然而,工作毕竟占据了一天中一半以上的时间,对工作丧失信心相当于放弃自己一半的人生。无论是谁,都会尽量避免这种选择。世上最无聊的事,就是敷衍了事地对待工作。生而为人,真的有必要把人生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吗?
“总而言之,这件事——”近藤把话题拉回,他用手中的圆珠笔一下一下敲打着翻开的账簿,“不管社长什么态度,我都要一查到底,直到查出让我信服的真相。如果借给拉菲特的三千万真的没有回收的可能性,那么这笔钱就应该作为‘非损’处理。”
“非损”,指的是非常损失。
“在税务方面,这笔钱是不能算作亏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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