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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堂是不可能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通道很不可靠,拍岸的巨浪来得太近。人们看见白色的水柱高高跃起,接着落下,铺开,淹没一切。
挽着歌特走在最前面的扬恩,第一个在浪沫前退却了。在他后面,婚礼行列像圆形剧场似的,一层层站在岩石上,他像是来到这儿向大海介绍他的妻子,但大海却对新娘露出一副凶恶的面孔。
他回过头,看见提琴手在一块灰色的岩石上,想要在两阵狂风之;司,抓紧机会奏一段四组舞曲。
“收起你的乐器吧,朋友,”他对他说,“大海给我们奏起了更好的音乐呢……”
与此同时,从早上就沉沉欲坠的一场大雨开始哗哗地落下来,于是大家乱哄哄地笑嚷着,攀上高耸的悬崖,逃进了加沃家……
七
因为歌特的住所实在太贫寒,婚礼的晚宴是在扬恩的父母家举行的。
在楼上那个崭新的大房间里,二十五个人围着新婚夫妇坐了一桌;有兄弟姐妹和当领航员的加沃堂兄,有盖尔默、克哈兹、伊翁·迪夫、老玛丽号的、而今是莱奥波丁娜号的全体人员;四位美丽的女傧相,她们的发辫像古代拜占斯①的后妃们那样,在耳朵上盘成圆髻,她们的白头巾按年轻人的时髦样式扎成海螺形;四位男傧相,全是冰岛人,身强力壮,漂亮的眼睛傲气十足。
①君士坦丁堡的旧称。
楼下呢,不言而喻,也都在吃喝着,烧煮着,整个婚礼行列的队尾都乱哄哄地挤在那里,一些从班保尔雇来的女工,在塞满了锅、罐的大壁炉前忙得晕头转向。
扬恩的父母本来盼望儿子娶个比较有钱的妻子,这不假;但歌特现在是个出名贤慧而坚强的女子,而且,她虽失去了财产,却是当地最美的姑娘,看着这一对天生的佳偶,他们也就满心欢喜了。
老父亲喝完汤后十分快活,便谈起这桩婚事:
“这下又可以添一些加沃了,虽说普鲁巴拉内已经有不少加沃的子孙!”
他扳着指头,向新娘的一位舅父解释加沃这一姓为何这样兴旺:他的父亲是九兄弟中最小的一个,生了十二个孩子,全都和堂姊妹结了婚,于是又生下许多加沃,尽管有一些已经死在冰岛了!
“我呢,”他说,“我娶的也是加沃一姓的,我们俩又生了十四个孩子。”
想到这个家族,他高兴起来,摇晃着他白发苍苍的脑袋。
天哪!他为了养大那十四个小加沃可是费了不少劲;不过现在总算熬出头了,而且变卖难船所得的一万法郎也确实使他们宽裕起来。
他的邻座盖尔默也挺高兴,讲起他服役时的种种花招,一些有关中国人、安的列斯群岛和巴西的故事,逗得那些即将去那儿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
他最有趣的往事之一,是某天傍晚他们在伊菲革涅亚号舰上往酒舱里装酒,输酒的皮管破了,酒流了出来。他们不去报告,却就地喝了个够。就这么痛痛快快喝了两个小时;最后炮位上满地是酒,所有的人都醉了。
同桌的那些老水手,全都带点狡黠的心情孩子般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家都嚷嚷反对服役,”他们说,“其实呀,只有服役的时候才能于出这种有趣的事!”
外面,天气并不见好,相反,急风骤雨正在漆黑的夜里大施淫威。尽管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仍有几个人不放心他们的船或泊在码头上的小艇,说要起身去看一看。
这时候,另一种更加快乐的喧哗,从楼下那伙挤在一起用餐的小字辈的人们中传了出来:这是那些小兄弟、小姐妹们欢乐的叫声和笑声,他们因为喝了苹果酒而变得格外兴奋。
人们端上了炖肉、烤肉、鸡、好几种鱼、煎蛋和鸡蛋薄饼等。
大家谈起渔业和走私,议论到各种作弄税务人员的办法,谁都知道,这些人是从事海上营生的人们的死对头。
楼上,在那体面的席位上,人们甚至讲起了种种滑稽的奇遇。
这些用布列塔尼方言交谈的人们,年轻的时候都曾见过一些世面。
“在香港,那些房子,你知道,那些从小巷里进去的房子……”
“啊,对,”坐在桌子末端的另一个常去光顾的人说,“是那些进去就向右拐的房子吧?”
“不错,总之,是那些中国妓女的家,我们是三个人一起去的,在那儿花天酒地了一番……那是些丑女人,天哪,丑极了!
“哦!要说丑,我是相信的,”大个子扬恩漫不经心地说,他在一次远航以后,在一段行为不检的时期,也曾见识过这类中国女人。
“之后,该付钱了,谁带着钱呢?……找呀,在口袋里找吧,我没有,你没有,他也没有,——谁都没有一个子儿!——我们道着歉,答应以后再来,(说到这儿,他那晒成古铜色的粗犷的面孔歪扭起来,扮出一副中国女人的惊诧的娇态。)但那老鸨不相信,开始嗷嗷地怪叫,凶神恶煞一般,还扑过来用她的黄爪子抓我们。(现在,他又摹仿中国人刺耳的尖嗓,扮出那发怒的老婆子的丑脸,一面骨碌碌转动着眼睛,还用手吊起了眼角。)这时两个中国人,两个……总之,妓院里的那两个龟奴,懂吗?他们锁上栅门,把我们关在里面了!当然,我们便抓住他们的辫子,把他们的头往墙上撞。可是。啊呀!从一个个门洞里跑出来另一些龟奴,至少有一打,全都挽起袖子准备在我们身上扑来——不过仍带有几分胆怯的样子。我呢,我正好有捆买来在路上吃的甘蔗,青甘蔗很结实,不会断的;这下你们可以想见,为了揍那帮丑八怪,这甘蔗对我们是何等有用了……”
显然,他吹牛吹得太厉害;这时候一阵可怕的狂风刮得玻璃窗直发颤,这故事家便就此打住话头,起身看他的小艇去了。
另一个说道:
“我在泽诺比号上作为水兵伍长当下士炮手的时候,有一天,在亚丁湾,我瞧见一些卖鸵鸟毛的小贩跑上船来(摹仿当地人的口音):‘你好,伍长先生,我们不是小偷,我们是规矩买卖人。’我用一根长棍吓得他们三步并两步地逃下船去,‘你呀,规矩买卖人,’我说,‘先孝敬老子一捆鸵鸟毛,然后再商量让不让你们带着这些蹩脚货上船。’要是我后来不那么傻,”他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回来后可以靠鸵鸟毛赚不少钱呢!可是,要知道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在土伦,我认识了一个在时装帽店工作的女人……”
这时候,扬恩的一个小弟弟,一个眼珠灵活、脸蛋红扑扑的未来的冰岛人,突然因为喝多了苹果酒而不舒服了。大家赶快把这小洛麦克搀了出去。这一来就打断了有关那个骗走鸵鸟毛的女制帽商的故事……
壁炉里的风像地狱里的受难者一般嚎叫,动辄以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强力,摇撼着整座建在石头上的房子。
“看样子因为我们正在开心,风便生气了。”当领航员的堂兄说。
“不,这是海在不高兴。”扬恩回答,同时对歌特微笑着,“因为我答应过和它结婚呢、”
这时候,他俩忽然感受到一种奇怪的颓丧;他们手握着手,低声说着话,竟和众人的快乐隔绝开来。扬恩知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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