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醉墨先是一愣,随即脸好似烧红了一半,一时间说不出旁的话来,只能望着他出神,一双眼眸如秋水般透彻而清澈。他一时心神一荡,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松了握她的手,又抬起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轻轻吻在了她嫣红的嘴唇上面,她浑身微微颤抖,闭上了眼睛。
这一刹那间,仿若不是身处冬季,好似江南春风杨柳拂面,穿越了苏杭的无尽繁华,最终撒落一池的春水涟漪。
谁也没有看到站在他们身后巷子深处的秋月白,他穿着藏青色的对襟云纹长袍,安静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5.
又说了会儿话,曾醉墨目送林栩如走远了,她这才转身往家里走,还没走得两步,便看到自家弟弟走出来四处张望,她笑道:“小机灵猴儿,这么乖来接姐姐?”
弟弟却望她一眼,扮个鬼脸,这才说:“今天秋老板约好了会来家里,这个时间了还没有到,娘说夜里路黑,小巷子难走,让我出来接。”
曾醉墨点点头,也不多问,嘱咐两句,径自就往家里走,突然又听到自家弟弟惊喜的声音:“秋老板,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娘让我出来接您呢!”
她一愣,立刻回头就循声望去。
秋月白淡淡地望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眼里水波横转,不悲不嗔。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回答:“很久之前。”
她突然无话可说,抿抿嘴,转身走进自己家里。
曾家上下除了曾醉墨不冷不淡不尴不尬之外,其余人都对秋月白很是热络,除去因为他和已故的曾家老爷是旧相识之外,更因为曾家家道中落,而秋月白却一如既往与曾家来往亲密,更时时刻刻都记着多加周济曾家。
留他吃了晚饭,再说会儿子话,天色便已经不早了,秋月白起身告辞,曾夫人起身要送,秋月白忙阻止了,曾夫人便嘱咐曾醉墨好生送秋月白出去巷子。
两个人走在漆黑而漫长的巷子里,都走得很慢,好像这条巷子是一辈子都走不到头的。
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巷子口便是一口池塘,清冷皎洁的月光照映在了水面上,被风吹过,发出粼粼的光。
曾醉墨停住脚步,说:“路上注意安全。”
他回头望她,趁着背后的月光,他一贯清丽俊秀的面容愈发显得白皙而脆弱。
她突然觉得,秋月白如今地位这般高,倒也不是虚的。他的素颜已经这样漂亮,浓妆涂墨上台后,更是绝色风华。
他开口,有清凌凌的意味:“我在哪里比不上那个少爷?因为我是戏子,还是因为我俩的年龄?”
她兀的羞红了脸,低声叱道:“你——你,非礼勿视!你该出声或者离开!”
他微微一笑:“可我一贯认为,做了,就不要怕人看。”
她愈发慌乱起来,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却不防身后被一道巨大的力气一把扯住,随即便有冰凉的嘴唇映在了她的嘴唇上。她下意识便狠狠咬上去,随即用力一推他,用力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原本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因为这一巴掌而微微有了些许红润,他抬眼望她许久,忽然笑了:“……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你是我叔叔!”曾醉墨低叫道,“我一直将你当做我叔叔!”
“可我一直都不想做你叔叔。”他直直望着她,“我一直都在等你长大,我以为只要我等得,你就会是我的。”
她心里慌乱得很,道:“可是……”
“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他一个踉跄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她挣扎不得,望着他似乎有些癫狂的样子,一时又急又慌,口不择言道:“因为你比他懦弱一万倍!他会去以自身安危拯救天下苍生,而你只会浓妆艳抹在戏台子上面唱戏!这就是你比不上他的地方!”
说完了,她立刻后悔,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犹豫一下,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最终松开手,转身一步一步慢慢离开。
曾醉墨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很孤单,落魄得彷如多年之前,他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自己还小,望着一个眉目清秀却落魄难堪的小少年,也不念生,笑嘻嘻就扑上去,仰头天真地问他要糖吃。
后来他成了家里的常客,她与他愈发熟络起来,往往喜欢缠着他,要他牵着自己去街上买东西吃。
然后就这样长大了。
一阵夜风吹过,凉得像水,从身上流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曾醉墨低头看着自己被拖得长长的影子。
6.
事情进展得却并不如林栩如所设想得那般顺利,到底还是一群年轻人将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些。混入了戏班的杀手也只杀了目标人身边的一个姬妾而已,随即杀手自尽,整个戏班都被扣了下来。
戏班子的人被残忍折磨,终于有人忍不住,将林栩如和曾醉墨两个牵头人供了出来。
官兵立刻行动,不由分说将他俩抓了起来,投入大牢严刑逼供背后其他的人。
曾醉墨死死咬着牙关,坚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林栩如会去接洽一切,而她只是照着他所安排好的一切在做而已。
一天后的深夜里,她就被秘密放出来了。
接她回去的是秋月白。
他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有一种削瘦的美感,看起来人也似乎愈发憔悴了一些。
回家后,她听自己的母亲絮絮叨叨在说,一切都是靠秋月白在凭借自己平日里的社交关系在周旋,又缴了一大笔的钱去行贿,这才将她放了出来。
她望着他,问:“林栩如怎么办?”转念又一想,他家里是富商,钱不成问题,重点就是关系了,于是说,“林家可以出钱。”
“可是我不能出力了。”秋月白迎上她略微责怒的眼神,淡淡说,“你可以说我假公济私,可是你该明白,能保你一个已经是难上加难,官府里绝对不会放了他,不然没有办法交代。”
说完,他起身向曾母告别,转身离开。
曾醉墨坐在那里,听着自己母亲对自己的无礼的指责,猛地站起来追了出去,一直追到院子门口,叫道:“秋叔叔!”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朝自己走过来。
小三子先鸣不平了:“曾小姐,师父为了保您出来,那是用尽了力气,月牙班的班底子都快把一半抵给别人了!您也不先看看您做的那是什么事儿?砍脑袋的——”
“你越发多嘴了!”秋月白皱眉低声呵斥,小三子只好讪讪闭了嘴,退到一边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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