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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一个医生的救赎(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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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位院长不死心,又打来两次电话。

几天前,他们还恳请她到医院检查指导,现在却把她拒之门外,这是为什么?

药监稽查人员陆续进了医院,陈晓兰坚持要进去,她不相信他们能把她怎么样。执法人员都劝她留在车上,不要下来。执法人员小孟诚恳地说:“陈老师,您别下车好吗?就算您帮我一个忙,在我们来时领导交待过,一定要保让您的人身安全。”

让陈晓兰坐在上海协和医院门口的车里,不参加执法检查,怎么心甘?

“陈老师,你想查什么就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替您查。”另一位执法人员说。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陈晓兰也不好再坚持。病人说,医院让保安用担架抬着术后病人上下楼。上次稽查时,陈晓兰特意观察了一下电梯,好像长度不够,放不下一张手术推床。她这次带了一把卷尺,想量一下电梯的尺寸,弄清到底是不是医用电梯。在上次稽查时,医生承认他们每次给病人做一个小时的OKW微波中药导入。按规定微波治疗每次最长时间不能超过20分钟,一个小时将会导致病人体内的灼伤。她怀疑他们的OKW微波治疗仪有问题,从家拿来一支氖光灯管,想用它测试一下他们的OKW微波治疗仪是否真有微波输出。她进不去了,只好将卷尺和氖光灯管交给执法人员,让他们去做了。

药监稽查人员都进去了,陈晓兰一人坐在车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没想到搞医疗诈骗的耀武扬威了,揭发检举的人却像犯人似的躲在车里不敢出来,真让人感到悲哀。她是药监局的社会安全监督员啊,医院有什么理由拒之门外?这不仅说明医院的强横和嚣张,也说明药监执法的软弱。中国的药监执法啊,你为什么如此孱弱,为什么就不能理直气壮、挺起腰杆去执法?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突然,坐在前边的司机悻恼地冲着外边吼了起来。

陈晓兰顺着司机的目光望去,见车外围了一群人。药监稽查车的车窗玻璃贴了一层膜,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在靠近倒车镜的位置有一个小角没有贴膜,医院的保安和其他人员趴在那向车里窥视。在那个小角塞满了大大小小、横横竖竖的脑袋,还有那圆的扁的三角的眼睛和惊喜、兴奋、好奇的目光。

“哪有陈晓兰哪,我怎么没看着呢?”

“我看到了,在后排坐着呢……”

“什么样的人?”他们边看边说。

“去去去,看什么看?”司机气恼地吼道。

那些人没有理睬司机,仍然趴在看着。

陈晓兰感到自己成了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或者罪犯,她感到自己尊严被践踏了,人格被污辱了,痛苦和压抑像一把锋利的锯在她的心里锯着,让她痛苦不堪。

药监稽查是否顺利,检查到哪儿了,会不会遇到什么阻力和障碍?他们能不能秉公执法,网目不疏?医院会不会收买他们,给他们塞红包,那种大得足以让人惊肉跳的红包?陈晓兰越来越坐立不安了。上海协和医院提出了13点质疑,《新闻晨报》发出了不同声音;王洪艳精神濒临崩溃,不能出来作证,新华社和刘丹陷于被动;一些媒体和读者纷纷怀疑刘丹的报道的真实性,如果这次药监稽查查不出实质性问题,王洪艳等病人就讨不回公道,刘丹有可能被单位除名,上海协和医院这条泥鳅就会钻出网去,不仅继续兴风作浪,坑害病人,而且还会咬住刘丹、王洪艳她们不放。

“电梯量过没有?尺寸是多少?”陈晓兰着急了,稽查人员打电话问道。

“量了,长1.5米,宽1.6米。”稽查人员说。

果然不出所料,这不是医用电梯,长度不够,推不进手术推床。

术后的病人在上下楼转移时必须保持平卧。电梯不符合要求,卫生监管部门为什么准许他们开业,准许他们开展手术?他们是不知道手术后的病人必须保持特殊的卧位,还是不知道病人不能用担架抬着上下楼?这不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和健康开玩笑么?

反腐是政府的事,打假是监管部门的职责。可是,在政府和监督部门也存在腐败啊,若没有贪官、庸官和不作为的官,若没失职、渎职和出卖人民利益的执法人员,这些医院能这么干,敢这么干吗?老百姓关心的医疗问题会得不到解决吗?陈晓兰越想越心酸,越想越难过啊,她是一个普通医生,她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而不是什么医疗打假。正因为那些监管部门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医院出现了假器械、假治疗、真欺诈,才把她逼到了这条充满艰辛和危险的道路,使得她两次“下岗”,离开了临床,离开了病人,离开了医院,成为一名退休医生。对她来说,“医生”只是称谓,而不再是职责。不,除此之外还有社会上对她医学知识和临床经验的认可。监管部门的个别官员还难为她,给她设置障碍,他们为什么就没想到她这么做是在给他们揩屁股啊。上海协和医院不查不处理行吗?每天有多少病人上当受骗,制造了多少不安定因素?他们花的是人民的钱,为什么就不有从人民利益的角度着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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