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寻找中国人的善治之道_中国治理:中国人复杂思维的9大原则_乐读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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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寻找中国人的善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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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及我们中国人有一套自己的复杂系统善治之道,我们可以发现如下观点。

    中国的系统领导者管理的不只是一个组织,更是一个网络。我们中国人与人相处是关系导向的,所以中国治理之道谈的是人际互动之道,也是社会与经济交换之道。中国的经济组织的发展都是靠着长期交易伙伴建立的网络,而非一个边界封闭的组织。本书谈的很多案例虽然是关于组织管理的,一些章节中有关“复杂理论的呼应”也大量取材于组织社会学的理论,但全书的主旨却不限于组织,而及于各类复杂系统。中国人的治理智慧更不止于探讨企业管理之道,更反映着社会系统的复杂思维,书中的历史故事更多是“治国平天下”的。

    “治国平天下”的根本在“齐家”之道,就是中国的圈子与社群治理之道。因为我们的组织方式以“家”为核心,组织的内核是一群家人或“拟似家人”,由此形成了“企业家族”。组织本身则应该被营造成为一个“家”,组织之于员工,不该只是一个工作、领薪的地方,更是成长、受教育、寻求社会安全与情感依归的地方。组织之外则是网络,一群伙伴形成“家族企业”。这就是樊景立和郑伯熏研究家长式领导的原因,因为好的中国式领导不只是一个管理者与决策者,更是一个“严父”或“慈母”。

    管理之外还要教化,只谈法,只谈奖惩,只谈权利义务,而不讲理,不讲情,在中国社会是行不通的。好的领导不仅要依法赏罚,还要“给个说法”。所以,德行领导中谈到的以身作则为什么重要?正是因为身教重于言教,不能服人的领导说出来的“理”只会引人窃笑。我们中国人崇尚因教化而来的权力,威权最不得人心;因制度而来的权力可以带人,却不足以带心;因个人魅力而获得的权力,往往只存在于创业时期,在不尚英雄主义的中国,平常是较少见的。只有教化,既能带人,也能带心,令人心服口服。

    做事组成团队,决策寻求共识。在差序格局的思维之下,系统领导会组织一些人成为亲信与班底,共组领导班子,组成一个管理团队。成功的领导能够维系班子内的和谐,并在决策时达成共识;失败的领导则会形成“一言堂”,表面维持相安无事,但那却是组织衰败的先兆。

    人找对了,事情就能做对了。我们中国人治理智慧的理念就是人先于事,治理交易或交换关系先于管理事物,所以看人、用人是管理问题的核心。如何营造和谐、可信赖的环境,降低欺诈的风险是我们中国人的治理智慧念兹在兹的事情。人对了,这群人自然就会自组织起来,把事做完、做好,巨细靡遗的流程与规章反而会限制他们的弹性与快速反应。

    人找对了,中国的领导就要懂得放权,让人物与人才有自组织的空间,鼓励、帮助其创业,他们自然能产生边缘创新,自治理、自发展、自适应,这正是无为而治的精义。一个自组织的生命是有限的,但当一个系统中有许多自组织,每一个都在寻求自适应时,这样的系统就能够基业长青,生生不息,这正是“垂衣拱手而天下治”的道理。

    但无为而治在“无为”之前却要“大有作为”,“作为”的目的在教化,在善治。教化的背后要有一套共同的“理”与“礼”,寻求精英共识要有共同的价值,人与人相处要有一套共同的互动规范,这些共同的理、价值与规范,建构了我们所说的“礼”,这就是费孝通说中国社会是强调礼治秩序的原因。“礼”必然反映了中国人以“家”为核心的道德观念,也就是儒家所阐扬的人伦。这是为什么中国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自古以来,《论语》正是中国人治理智慧的核心。

    在礼治秩序之下,中国人不是不重法治,而是懂得礼法并治,而且法尚简约,要能够执行,要留空间给人情,并且上下一致守法,法才有效。法之外的自由裁量有礼约制,没有礼的约制,留下的人情空间将充斥着走后门、贿赂、玩阴谋、特权交换、利益分赃。所以中国社会最怕礼崩乐坏,一旦社会失范,则法条越细,法网越密,有些人就会钻法律空子。法越密则君子处处受制,而小人有空可钻,最后,法无法执行,人人依照“潜规则”行事。如此,法反而成为找碴儿的工具,可以入人于罪,却无法维持社会公义,大家拉帮结派,不问是非,只问派系,系统衰败可知之矣。

    所以我们中国人的治理智慧是礼法并治的,但是我们却总是面对法治不足的困境。主要原因是我们喜欢多用人情,少用法治,所以有了问题就倾向用人情与协商去解决。久而久之,法被遗忘了,法治原则也不再受到尊重。所以在我国,强调法治总不会大错,我们固然要防法网太密,执法僵化,但中国人天生的关系导向,可能自然而然地就会导致以情害法,所以既要防法的僵化,更要防对关系的滥用。

    在中国,要杜绝乡愿与小人的幸进,更要上下一致地守礼重法;系统要想不变成“藩镇割据”“军阀乱战”,还需要完善的治理制度。

    至于驾驭整个复杂系统,我们讲求“四两拨千斤”的道理,要掌握“势”,顺势而为,因势利导,才能避免系统死寂或系统崩溃。这需要懂得阴阳相融,多元并存,动态平衡。在系统初始,要精心布局;在系统演化的过程中,要掌握节度。一旦阴阳失衡,就要顺势施以巧力,使势头转变方向,不致系统崩溃。但在大势所趋之下,旧系统已不能保持常态时,则要有创造性破坏的巧力,使旧系统快速崩溃,新系统顺利产生。

    而这样的一套治理智慧在生产规模化、产品标准化、消费同质化、多元消失、权力集中的工业时代里曾黯然失色,但在信息时代来临的今天,势必焕然新生。信息时代伟大的思想家卡斯特尔称之为“网络社会的崛起”[1],美国社会网理论大师威尔曼(Barry Wellman) 点出信息时代的特色是“网络化的个人主义”[2]。在新时代,个人生活被网络化了(网络指的是社会网,不管是互联网互联,还是移动互联,都只是社会网互联的工具),工作被网络化了,组织也被网络化了。网络化的社会吻合了中国人善于经营社会网的特质,中国人在网络社会中积累的治理智慧将对未来充满启示。

    但是这种启示不是直接拿来就能用的,这需要我们将之转化成现实中有用的知识,一方面,实践者可以从传统中吸取智慧用于实践,创造性地转化出现代治理机制;另一方面,学者要研究信息社会中,能够被科学验证的知识,而不止夸夸其谈讲些概念与哲学,对现实有解释力,建立的理论模型对未来有预测力,中国传统的宝贵智慧才能“日日新,又日新”。

    中国人的治理智慧必将对人类的未来有大的启示。

    [1] Manuel Castells. The Rise of the Network Society. Cambridge: Blackwell Publishers,1996.

    [2] [美]李·雷尼,[美]巴里·威尔曼.超越孤独——移动互联时代的生存之道[M].杨伯溆,高崇,译.上海:华东师范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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