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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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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又有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仅仅是某些不确定的时候。
  比如在午夜街头的冷风中,听着空的喜力啤酒罐,在水泥路面上滚动时,发出的寂寞的声音。沉沦在雨雾中的空旷城市,像被废弃的船,漂浮在夜色的海面上。
  目送着她醺然地拦住TAXI离去。没有告别。
  因为伤口被肆意地展览,所以已经失去了疼痛。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爱上她的可能。
  也就在这一刻,我觉得我们原来如此遥远。
  我的初恋很晚。直到大四,才开始和同系的一个女生交往。在夜自修后送她回宿舍的路上亲吻她。记得那是春天的晚上,风中有樱花的粉白花瓣飘落如雨。轻轻撞击在嘴唇上。温柔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暂时逃脱某种恐惧感的驱逐。放松的心情,还因为毕业后的离别就在眼前。我不觉得自己有承担痛苦的机会。
  时间太短促,就不需要告别。
  所以,我想,也许我不曾爱过那个喜欢穿蓝裙的女生。
  我只是让自己经历。
  很多年,我始终在某种爱情缺如的状态。好像一个人在做B超的时候,医生在报告单里写下肾脏缺如。他就被宣判了残废。
  缺如一般有两种可能。有过,但是萎缩了。或者有过,却被割除了。
  我想,那也许是我的悲观所造成的。
  我从来没有信任过长久的东西。
  周末的时候,她打来电话,说晚上想一起吃饭。
  我去接她。这是我第一次去她工作的地方。39层大厦的顶楼,近600平米的大空间,摆满上百台电脑,还有穿梭其中的神色淡漠的人。
  我站在过道里,被封闭的热空调吹得无法呼吸。她从人堆里站起来对我挥手。穿着旧的黑色毛衣,手里拿一只刚吃完的苹果。
  很多人。我说。他们都不喜欢回家。
  这里直到深夜12点都会有人在。上网,打长途,谈恋爱。
  空气很混浊。磁辐射和二氧化碳谋杀健康的细胞。这样的空气对情绪和身体都应该是致命的。
  但是当我刚失恋的时候,这个地方几乎是在拯救着我。她说。
  我看着她。我有近半个月没有见过她。她突然地失踪,没有任何消息。她的短发凌乱而油腻,脸上因为失水干燥,裸露着细小的碎皮屑。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想念我,或者不想念我的表情。当然我也没有。
  她打开电脑,给我看她自己制作的小软件和动画。精巧的画面揉
  和着黑色幽默和辛辣的讽刺,她一边移动鼠标一边晃动着腿,脸上似
  笑非笑。
  我说,这就是你的工作吗。
  她说,我看过去总是特别不学无术,最近公司刚刚给做了评估,
  他们觉得我不合格,所以没有给我股票。
  她打开信箱,给我看她写给一个朋友的EMAIL.她写着,我便秘得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抽烟的缘故。我所有的零花钱都花在了零食和打的上面,有时候就会无法买烟。所以一到酒吧就向别人借烟和打火机。那些男人以为我是初中生,对我很慷慨。
  为什么对朋友说这样的话,是想借钱吗。
  是他把我的钱借空了。她说。
  她给我糖。长长的工作台上零散着牛奶糖,包括她脚下被踩脏的。
  我说,我不吃糖。她就把糖收在一个大大的粗布包里,然后穿上黑色
  的羽绒衣。
  我把糖带回家吃,她说,我们走吧。她抱住旁边一个男人的头,
  响亮地亲了他一下。
  再见,MIKE.她摇头晃脑地对男人道别。
  我们走到夜风凛冽的大街上。她迫不及待地拿出烟盒,里面还剩下最后一根。白色的mildseven.我伸出手,用手心护着她的脸看她点烟,她用的是印着公司名称的火柴。
  我跟着她走到北京西路上的一家小饭馆。登上狭窄的阁楼,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透过沾染着灰尘的玻璃窗,能够看到路边梧桐的树枝。上面已绽出稀疏的翠绿叶片。
  这个饭馆我常来吃饭。以前在北京西路上的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中午也是一个人,在这个小阁楼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和树叶吃饭。
  同事呢。
  她们都是很纯粹的上海女孩,喜欢围在一起用上海话谈论化妆和衣服。我不知道如何和与自己不同的人相处。
  有时候在楼上吃饭,听到楼下的电话响起,然后老板娘在那里记地址,某大厦某层,就知道是同办公室的人来订外卖。她笑笑地说着话,一边把烟头熄灭。
  后来辞职了吗。
  是的。觉得广告要把自己做得残废掉了,很痛苦。
  现在呢。
  现在也是。痛苦无所不在。
  她睁大着淡蓝的眼睛看我。脸上似笑非笑的。一双手安静地交插在一起。
  是看上去很寂寞的手指。
  那天夜里,我们依然去熟悉的地下室打电动,她占着恐怖游戏的机器不肯让。身边的小男孩们开始发出嘘声。她终于悻悻地咒骂着让到一边。
  走上地面的时候,发现外面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春天的晚上,这样的雨常常让人措手不及。而又缠绵。
  她拉着我坚持地跑到那家小超市,买了罐装的啤酒。两个人靠在玻璃门外面,湿淋淋地吹着冷风,喝完了啤酒。
  她看着我,我知道她有话要说。果然她轻轻地俯下头说,前段时间我请假去了一个海岛。因为心情很糟糕。
  是为了工作的问题吗。
  也许吧。很多人一样都在偷懒,但是我不懂得掩饰就首当其冲。
  就我一个没分到股票觉得很丢脸。可是再仔细想想,也不尽然就是为
  了这样的细节。因为说到底,这份工作我从来没有在乎过。
  她的眼睛眯起来,独自微笑。她说,也许是一种荒凉的感觉。那种一直隐藏在心里的荒凉的感觉。就像晚上的时候去海边,天上有星星的夜晚,能照亮沙滩,远处环绕的群山,退潮后若大的沙滩上一个人也没有。在那里看海,玩弄手中冰凉的沙子,听潮水的声音。坐得冷了的时候,站起身来,感觉周围的沉寂太荒凉了。让人心里害怕。
  她看着我。
  我伸出手,犹豫着。
  终于我的手指轻轻地触及她的脸颊。那里湿而冰凉。
  然后JOE又消失了。
  像以前一样的没有音讯。我没有找她。有时候在快下班的时候,我拨她公司的号码。电话里传出电脑接线的悦耳声音,请拨你的分机号码或查询。听到嘟的一声,我放下了话筒。
  我觉得我的心是一个装满了水的罐子,害怕因为摇动而发出巨大的声音。于是我安静地站立在一边,可是每一刻都能体会到柔软的水声浮动。
  39层顶楼的庞大空间。空调过热的封闭空气里弥漫着辐射和二氧化碳。密匝的电脑和人群里所淹没的JOE,穿着空荡荡的黑毛衣站起来对我挥手。
  这个姿势如此寂寞。而我同样。
  但是我们没有拥抱。
  有时候我觉得JOE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平淡地隐藏着她迅速老去的心。可是已经负载不起生命给她的消耗速度。
  又过了一些时间,JOE告诉我,她辞职了。
  她离开那家网络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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