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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原本是四角恋的三角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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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波伏瓦邂逅了一个名叫奥尔加·科萨基维奇的学生,这个女孩后来使得她和萨特饱受争议和猜疑。波伏瓦在自传《盛年》中记录了奥尔加,她和萨特也把奥尔加写进了各自的小说作品里:波伏瓦《女宾》(She Came to Stay)里的泽维尔和萨特的《自由之路》(The Road to Freedom)里的伊维奇都是以奥尔加为原型创作的角色。根据埃莱娜·德·波伏瓦回忆,奥尔加并不喜欢萨特和波伏瓦在小说里对自己进行的文学化描写,不过奥尔加一辈子都和波伏瓦保持着朋友关系[1]。

20世纪30年代末到40年代初,波伏瓦曾与三位比她年轻的女性有过亲密关系,这些女性都曾经是波伏瓦的学生。与此同时,萨特也对这三位女性发起过追求,有时候他能够成功得手。因为萨特和波伏瓦如此对待他们的偶然情人,法国女性主义者朱莉娅·克里斯蒂娃称波伏瓦和萨特为“持自由论的恐怖分子”。也因为这个时期的作为,很多人认为波伏瓦在性方面浪荡不羁,因此抵制她的作品。[2]纵使波伏瓦后来写出了伟大的哲学作品,但这些关系给她后来的个人生活和公众形象都带来了很深的影响,我们不禁想问:当时的波伏瓦到底是怎么想的?

波伏瓦是经科莱特·奥德里介绍认识奥尔加的,当时奥尔加是鲁昂那所学校里出了名的“小俄国人”。奥尔加的父亲是俄国贵族,母亲是法国人。奥尔加美貌过人,她有一头金发,皮肤白皙,不过她的文笔就没有长相那么动人了。有时候,奥尔加交上去的作业太短,以至于作为老师的波伏瓦都没法给她评分。但是在学期末,当奥尔加拿回自己的作业看到分数时,她大吃一惊,因为她竟然得了全班最高分。

不久之后,奥尔加参加高中毕业会考的模拟考,在考卷上她什么也写不出来,大哭起来。波伏瓦关心说要不要一起聊聊天,帮她看看是什么在困扰她。奥尔加答应了,她们在一个星期天的午后一起在河边散步,聊上帝和波德莱尔。波伏瓦和奥尔加都觉得对方很有魅力,波伏瓦觉得19岁的奥尔加很聪明,想要帮她建立起自信;奥尔加觉得27岁的波伏瓦很迷人,因为她跟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都不一样。在奥尔加眼里,德·波伏瓦小姐优雅、知性、新潮。

奥尔加·科萨基维奇的父母是在俄国相识的。奥尔加的母亲年轻时去基辅给一个贵族家庭当女教师,后来跟这家的一个儿子结婚了。这个儿子是个工程师,后来在沙皇的手下工作。1915年11月6日,奥尔加出生了[3],不久之后,在1917年,她的妹妹万达也出生了。不久之后,俄国大革命爆发了,奥尔加一家成了流亡贵族。他们先搬家去了希腊,辗转几处,最终在法国定居。奥尔加和妹妹是伴着跟随父母流亡在外的乡愁和身为贵族的优越感长大的。

奥尔加在高中会考中表现很棒,尤其是哲学这一科目。那一年夏天,她回家过暑假,和波伏瓦仍然写信保持联系。不久之后,奥尔加的父母就把她送回鲁昂,让她学医。但是奥尔加不想当医生,她厌恶同班的右翼民族主义分子,也憎恶那些信奉共产主义的同学。1934年到1935年的那个秋冬,法国政治局势大变,经济一路下行,连莎尔玛生[4]这样的大公司也开始裁员,雪铁龙也申请破产。法国当时失业率飙升,对外国人的畏惧和憎恨情绪也越发强烈。

作为外国人的奥尔加和不少移民成了朋友,其中不乏犹太人。同时她也和波伏瓦保持着朋友关系,她会向波伏瓦倾诉自己每天的生活,以及她的新朋友们面临的问题。有一天,奥尔加问波伏瓦:作为一个犹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波伏瓦回答说:“什么都不是。‘犹太人’并不存在,只有人类。”波伏瓦后来意识到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理解,抽象到了可悲的程度。当时的波伏瓦声称自己知道这些社会分类真实地存在着,也知道它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但是波伏瓦非常不赞同她父亲的等级观念:“法国人和犹太人,男人和女人都有其既定的阶层。”[5]

1934年秋,奥尔加和波伏瓦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可以短暂地逃离鲁昂那可怕的小地方粗鄙气息。每个星期,波伏瓦和奥尔加都会一起吃一次午饭,有时候晚上一起去看歌剧或者参加政治集会。在波伏瓦眼里,奥尔加还是个孩子,波伏瓦很喜欢奥尔加看世界的方法[6]。她写信给萨特说:“奥尔加是个有独创意识的人,她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重新思考着这个世界。”[7]

在见到萨特之前,奥尔加就已经听波伏瓦说起过他的各种传奇事迹,萨特的古怪反倒给他增添了一层光环。在那次尝试迷幻药之后,萨特通过幻视看到的龙虾还一直挥之不去,这让奥尔加觉得他身上带有悲剧色彩。奥尔加曾说:“萨特非常浪漫,像是中世纪的骑士。”[8]之前,波伏瓦和萨特通常更愿意在勒哈弗尔,而不是鲁昂见面。不过从1935年初开始,萨特来鲁昂的次数渐渐多了,也越来越频繁地和奥尔加见面。一开始的时候,似乎每个人都受益于这段关系,奥尔加享受着波伏瓦和萨特对她的关注,萨特被奥尔加深深地吸引,波伏瓦看到萨特渐渐地从抑郁症里走出来也松了一口气。但是从1935年春开始一直到1937年春,萨特原本低迷的心情被另一种疯狂取代:他开始狂热地迷恋奥尔加。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对于波伏瓦来说很艰难。波伏瓦真心喜欢奥尔加,也希望奥尔加能够意识到自己有潜力,并且去发挥自己的潜力。但是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以一种波伏瓦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变得复杂起来。波伏瓦搬进了奥尔加推荐的“小绵羊宾馆”。波伏瓦一直鼓励奥尔加好好学习,但奥尔加只坚持了一个学期。在那之后,奥尔加变得自由散漫,不分昼夜地喝酒跳舞,阅读和聊天,但就是不好好学习。1935年,奥尔加在7月和10月分别参加了两次医学考试,但都没有通过。

随着奥尔加的情况越来越复杂,1935年夏,波伏瓦重新开始独自徒步——她仍然穿着她那双帆布鞋,徒步法国。萨特这时候正和父母一起在挪威游船度假,他在桑特塞西莱-德安多格那里和波伏瓦会合,加入了她的徒步之旅。其实只要萨特愿意,他也是个不错的徒步者,但是他担心波伏瓦会不顾健康走极端。[9]1929年的时候,萨特跟波伏瓦说自己对叶绿素过敏,其实是夸大其词的。但是比起自然树木,萨特的确更喜欢人文历史景观,所以这次波伏瓦特意安排了一条能够经过城镇、乡村、修道院和城堡的徒步路线。在那次迷幻药试验之后,萨特一直有幻视现象,能看到甲壳类的生物。有一次和波伏瓦一起乘坐巴士的时候,萨特突然说自己彻底受够了龙虾,想用意念驱赶它们,但龙虾整个旅途都跟着他。之前波伏瓦一直觉得徒步能够帮助自己厘清思绪,赶走心魔,现在萨特也尝试着用徒步来驱赶自己脑子里的怪物。[10]

当萨特忙着用意念驱赶自己幻觉里的甲壳类生物的时候,波伏瓦在思考为什么最近自己在写作上都没有什么进展。波伏瓦决心要重新开始写作,但问题是写什么呢?波伏瓦注意到,萨特近来的哲学写作比小说写作更成功,她为什么不也尝试一下哲学写作呢?萨特告诉波伏瓦,她能够比他更快更准确地掌握哲学。波伏瓦也承认,萨特在阅读其他作品的时候总是把它们纳入自己的假设中去解读。[11]后来在1946年,波伏瓦回忆道,萨特认为自己的创造力完全来源于他自己,没有什么灵感是从外界获得的(当然除了从波伏瓦那里获取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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