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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类极端中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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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能听到蝙蝠发出的声音频率,每当遇到蝙蝠的回声定位大法,它们就采取瞬间坠落地面的躲避措施。还有一些种类的蝙蝠能察觉出水面的涟漪,并用双爪将鱼从水中抓出来。生活在南美洲热带地区的吸血蝙蝠,在夜间能通过嗅觉找到正在睡觉的哺乳动物(也包括忘记关窗户的人类),在皮肤上咬个小口,接食流出来的血液。作家不妨以吸血蝙蝠为原型,写一部关于蝙蝠吸血鬼的故事。在声音频谱的另一端,大象可以用人耳听不到的低频率进行复杂的对话。

接下来我们看看嗅觉。与其他生命形式相比,人类基本上处于嗅觉缺失的状态。环境之中,无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工环境,都充满了各类信息素,同物种成员之间交流所用的化学物质,还有利己素,有机体用于识别潜在捕猎者、猎物或共生伴侣等其他物种的化学物质。每个生态系统中都有一幅人类无法想象的复杂而瑰丽的“气味风景”。请允许我用“无法想象”来形容环境中的气息和味道,因为人类基本上没有什么词汇是用来专门形容化学物质感应的。当我们将所有无脊椎动物和微生物也算进来,生态系统便囊括了数千到数十万个物种。我们生活在一个由气味合为一体的自然世界之中。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博物学家,在林间或原野漫步时,也感知不到那昼夜不停的嗅觉信号大合奏。那不断变化的混合气味在空中搅动、流窜,虽然你我毫无知觉,但凭借对这些气味信号感知而赖以生存的丛林居民却一清二楚。在地表之下,其他类型的信息素渗透在土壤和落叶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流的传播,信息素也随风而起,如同无所遁形的烟雾一般,渐渐消散。

对生物界的化学感应进行研究的科学家(包括我),总是惊叹于信息素分子与利用这些信息素发挥功能的物种之间是多么匹配。信息素分子的大小,扩散速度,被释放出来的时间、地点,以及同物种其他成员对其的敏感性,决定了该信号的传播距离。同时,这也取决于物种所需的隐私程度。假设一只雌蛾正在呼唤伴侣,它的性引诱剂必须是其物种所专属的。极小的剂量也要能传播到很远的地方,有时甚至能传到几公里以外,而且必须能被它想要寻找的那类伴侣所接收,并引发其做出反应。这种专属性不会吸引到其他种类的飞蛾,更不会吸引到以飞蛾为食的黄蜂。

我们真实存在于其中的这个扑朔迷离的世界,对人文而言有何意义呢?诚然,如果无法了解这个井然有序的声音环境和气味环境,我们就无法看清整个生命世界,更无法保障其安全。

水漂生物这种类型的有机体,只适应于在二维生态系统上生存,也就是在水面上生存。它们像站立在安全网上的杂技演员一样,借助着水的表面张力四处“行走”。这是一个古怪的群体,其中有微生物、藻类、真菌、微小的动植物等。作为一名博物学家,每逢看到水漂生物,我都会想到它们与人类十分相似的境况。

在地球生物圈中的这个只有一层分子厚度的表面上,只生活着少数几种体型相对较大的生物。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隶属于“真虫”半翅目的水黾,同属一目的还有盾虫、猎蝽、叶蝉、蚧和蚜虫。所有这些昆虫的共同特征,就是拥有尖尖的长鼻,长鼻可以穿透动植物的表皮,吸取汁液。水黾是凶猛的掠食者,在水漂生物中占据统治地位。它们以不小心掉落水中的昆虫和蜘蛛为食,与水下的鱼类和空中的蜻蜓、鸟类形成竞争关系。它们为了适应水漂生物的生活环境而进化出了精准的身体结构:独木舟般的体型;三对纤长的有着各自专门作用的细腿——后腿用于平衡;中腿用于提高速度;前腿从头部伸出,与牙齿配合,随时准备以螳螂般的攻势捕获猎物。水黾的中腿和后腿都向外远远地伸展而出,将体重分散开来,使得足部在水面上按出一个小凹陷,但永远不会将水面划破。它们的全身都长有极为细密的防水毛发。无论是大雨滂沱(每一滴雨水对于它们而言都像高压消防水管一样猛烈),还是浪花澎湃,就算是被外力推到水下,水黾的身体都不会沾湿。由此看来,水黾常被人称作“耶稣虫”也就不足为奇了。水黾的祖先可以追溯到至少一亿年前的恐龙时代。而如今,已知有2 000多种水黾生活在地球上的不同地方,其栖息地还存在重叠。海黾属的一些成员是已知的唯一一种生活在远海之中或海面之上的昆虫。

遍布于全球的水漂生物完美地适应了其所存在的平面世界。水漂生物的成员物种几乎从不离开水面,除非是要从一处水面迁往另一处水面。去往其他生存环境的旅程,无论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都极为少见,同时也漏洞百出。对于除了水面之外的其他现实世界,水漂生物在身体上和直觉上基本无动于衷。水的表面,以及从水面进去和从水面出来的东西,就是水黾所知的整个世界。

水黾可谓是“水面”上的老大。在人类眼中,它们看起来十分古怪,但若从它们的感觉器官出发,站在它们的世界中去审视我们,它们也会觉得我们同样奇怪。人类的身体就像专为我们这个物种所属的生态系统而打造的。同样,我们的思想也为这个生态系统所限。为了实现完全而透彻的自我理解,我们不仅要掌握关于自身的知识,也要去了解周围其他生命系统的特点。

与人类共享这颗星球的数以百万计的物种,它们所发出的代码和节奏中是否存在创意艺术的一席之地?也许我们能在其中找到音乐和视觉艺术的身影?在“联觉”领域,还有什么新的可能性等待我们去发掘?联觉,就是将不同的感觉形态彼此相融,比如化学信号与听觉或视觉信号融合。我们不妨再进一步推测下去,在不远的将来,在脑科学技术的帮助下,我们说不定可以读懂鸣禽、猿猴和爬行动物的思想,接下来还能看到蝴蝶、蚂蚁和水黾的内心世界。随后,我们就可以利用虚拟现实来模拟它们的“Umwelt”。

但是,截至目前,我们的身体还局限在人文学科的范围之内,而且我们还意识不到其局限性。人文局限性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极端不平衡的内容,通过不同语言对不同形式的感官反映进行分类而得出的词汇数量进行对比,就能鲜明地体现出来。我们从著名的卡拉哈里沙漠布须曼人,即居霍安西人讲起。研究人员认为,这些以狩猎采集为生的人所具有的社会组织和日常活动安排,与如今人类的远古祖先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居霍安西人的全部方言加总在一起,用于描述感觉的词汇共有117个,其中25%用于描述视觉,37%用于描述听觉,只有8%用于描述嗅觉或味觉。这种差异不足为奇,因为居霍安西人也和我们一样,在嗅觉和味觉上相对较弱。

其余的人类在感官词汇的使用上也非常相似。在提顿达克他苏语、祖鲁语、日语和英语中,用于描述视觉的词汇占据所有词汇的25%~49%,而用于描述嗅觉和味觉的词汇,加在一起也只占全部词汇的6%~10%。

人类这个以视觉和听觉为主导的物种,与其他动物相比时,就更显得“与世隔绝”了。在触觉以及对湿度和温度的感觉上,我们基本与“盲人”无异。某些淡水鱼类可以利用电场进行相互沟通并捕捉猎物。我们通过技术手段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活动,但若没有技术的辅助,我们什么都看不到。除非亲手去抓,体验一下致命电击。我们也感觉不到地球磁场,而一些鸟类正是利用地球磁场在一年一度的迁徙过程中辨别方向的。在以STEM为中心的时代,创意艺术和人文学科的缺陷变得越来越明显,就连科幻小说都带有极端的人类中心主义色彩。从这个角度来看,除非某个事物会对人造成影响,否则它就没有意义。这种思路的结果之一,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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