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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与人文融合的三种方式


人类是个奇异的物种。我们的感官和情绪的生理基础与远古祖先没什么两样。而我们在语言、舞蹈、歌曲、绘画等创意艺术领域的能力,可以追溯到人类在6万年前走出非洲之时。但其他的一切都改变了。根据定律,科学和技术的发展水平,每过10~20年就会翻一番。科学和技术发展的目标,是探索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全部的时间与空间,以及每一个可以构想出来的星系和外星球。而另一方面,人文却困在了人类身上。

这就是人文的两难处境。人文以及大部分自由教育,都要对由旧石器时代的情绪、中世纪的制度和天神般的技术所构成的社会本质进行描述和解释,而没有明确的意义或目的。在寻找意义的过程中,科学和技术的职责与人文产生了分离。在技术的帮助下,科学告诉我们,为了去往我们所选择的方向,究竟需要具备哪些东西。人文告诉我们,利用科学所产出的成果,人类可以去往哪里。科学创造出了全新的智慧形式以及巨大的物质能量,人文则应对关于美学和价值观的问题,以及由于科学本身具备的不眠不休的巨大能量而衍生出来的美学和价值观欠缺的问题。

人类的目标是主宰地球以及地球上的每一件事物。与此同时,人类也受限于相互竞争的国家、宗教组织以及其他自私的集体,其中,绝大部分组织都对人类和地球的共同利益熟视无睹。而凭人文的一己之力,就可以对这种不完美加以纠正。人文的关注点集中在美学和价值观上,有能力将道德的发展轨迹转变为一种全新的推理模式。这种推理模式,对科学和技术知识兼容并包。

为了发挥这种作用,人文需要与科学相融合。因为新模式首先取决于人类物种的自我理解,而如果没有客观的科学研究就无法实现这一点。就像孕育人类的阳光和火光一样,我们需要人文与科学融汇共存,才能创建出关于“我们是谁、我们能成为什么”的完整而真实的图景。这样的融汇,是人类智慧的基石。

正如我所主张的,人文领域可以实现扩张,并以三种方式与科学建立联系。第一,跳脱出人类感官世界所蜗居的局限。第二,将遗传进化的深层历史与文化进化史联系起来,把根系扎牢。第三,抛弃阻碍人文发展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思潮。

很多作家在探寻人类存在的终极意义时,都会转向天体物理学和量子力学。或者,他们会去关注脑神经元和脑回路的未来发展结构。在更加传统的模式中,许多作家会去寻找精神的指引,去寻求上帝或某种神秘的力量。这种探寻精神的核心指引着我们不断向前,却永远在我们的能力所及之外。

上述所有努力,无疑会继续进行下去,但也注定会失败。作家们选择的舞台,是最强大的原型之一——对终极未知的追寻。这一场追寻之旅,在岁月的变迁中逐渐成型,曾经历过圣杯、石中剑、古人密码、外星来信、内心秘钥、以物理学为基础的万物理论等阶段。

事实上,关于人类物种深层遗传特质的自我理解,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果。而关于余下亟待开拓的疆域,原则上也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我们眼前还会出现许多惊喜,尤其是在分子遗传学和发展遗传学领域。但一路上纳入范式转移的学科中,几乎没有哪个需要对“我们是谁、我们未来在不离开地球的前提下何去何从”这样的问题进行解释。正如我强调的一样,至今为止,问题的答案依然要沿逻辑思路的走向,在相关的基岩学科中去寻找。这些学科包括古生物学、人类学(包括考古学)、心理学(主要是认知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进化生物学和神经生物学。

将与人类相关度最高的五大学科统为一体的线索,就是自然选择之下的进化。伟大的遗传学家特奥多西斯·杜布赞斯基(Theodosius Dobzhansky)于1973年对无处不在的进化过程的重要地位进行了恰当的描述,这段描述常常被人所引用:“除非从进化论的视角来看,否则生物学中的任何事物都没有意义。”如今,这个说法可以得到进一步扩展:除非从进化论的视角来看,否则科学和人文中的任何事物都没有意义。正如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Dennett)(3)所言:“自然选择之下的进化,是烧穿每一个宗教教义及其神话的酸蚀力量。”

生物学进化被定义为群体从一代到下一代在特征上的遗传改变,并最终导致某一物种发展成另一个物种,也可能是分裂成两个或更多的物种。绝大部分受过教育的人都了解这一特征,但很少有人会告诉你,这个过程在实际中是如何发挥效果的。这种教育上的严重缺陷,主要是因为学校中的科学教育水平低下,而这也很可能是将科学与人文融为一体,创造出真正的通识教育的最大障碍。关于这个问题的整体解释,相对于广义相对论或是随便哪个抽象现代艺术学派而言,都十分简单,可以概括如下:

遗传进化(常被人称作有机界进化)不能被理解为一个单一的谱系,从父母到子女一代的连续传承;遗传进化是一个遍布整个群体的变化过程。对其量级的衡量,依据的是整个群体之中相互竞争的特征所占百分比的变化。群体由自由交配的个体构成。群体可能是整个物种,也可能是物种之中因地理原因而隔离开来的一部分个体。举例来说,群体可能位于离岸岛屿上,而同一物种的其他群体则生活在大陆上。

构成群体的个体身上的基因之中,总是会发生各种突变,而某一特定基因的突变概率非常低,低到某群体每一代的百万分之一。从宽泛的定义上讲,突变是通过构成基因的DNA序列的增加或减少、基因数量的改变、基因在染色体位置上的转移而发生的随机变化。突变可能会影响到任何一个生物学或心理学上的特征,其影响可大可小。

如果突变造成的特征变化对携带该突变的个体在周边环境中的生存和繁殖能带来相对有利的影响,那么该突变就会在与同一染色体相同位置的其他基因形成的竞争中,不断发展,并扩散到整个群体。乳糖耐受突变是一个人类案例。这个突变令牛奶和所有乳制品成为人类的美味,并令乳业这个文化发明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如果该特征在周边环境中被证明是对个体不利的(以乳糖不耐受为例),突变基因要么就以极低的百分比继续存在于个体身上,要么就会彻底消失。对人类健康有重大影响的极少数量的特征都是如此,包括数千种罕见遗传疾病,如杜氏肌营养不良症、血友病和罹患某些癌症的倾向。

进化会影响同一特征的相互竞争的基因在群体之中出现频率的变化。举例来说,当乳糖耐受基因的出现频率增加哪怕只有几个百分点时,进化都会发生。竞争发生在以突变形式新近出现的基因和已经在原地占好位置的基因之间。由于不同基因之间的输赢基本上完全靠环境决定,因此人们认为,生物学进化是通过“自然选择”发生的。“自然选择”这个说法是由达尔文提出,以便与人工选择的过程相区分。而人工选择则是在人为选择的指导下,对植物和动物的品系进行繁育的过程。

通过自然选择实现的进化,不断发生在每个物种的每个群体之中,或是改变着基因的出现频率,或是保持其稳定状态。在极端情况下,进化的速度可以快到用一代的时间来创造出一个新物种。举例来说,其实现方法可以是简单地将所有染色体和染色体上的基因进行翻倍。在另一个极端,进化的速度也可以极其缓慢,令物种的某些特征与数千万年前甚至数亿年前的祖先十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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