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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成要素变化与体系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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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任何主导国都无法避免衰落或被崛起国取代。国际领导的变化意味着大国之间的权力再分配,但主要是崛起国和主导国之间的权力再分配。从它们之间的竞争可得出推论4:权力的零和性导致崛起国与主导国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并影响现行国际秩序。无论是结构秩序还是规范秩序的变化,都会导致崛起国与主导国之间的冲突,从而导致体系的不稳定。结构秩序通常受大国间权力再分配的影响,而规范秩序则受国际规范性质变化的影响。崛起国与主导国之间的竞争不会只限于物质利益领域,也发生在非物质利益领域。当崛起国和主导国的意识形态不同时,它们还会进行竞争,力图使自己的意识形态变成全球主流价值观。意识形态的对抗往往比单纯的物质利益竞争更为激烈。

由于国际秩序与国际体系是两个不同的事物,权力再分配往往会破坏国际秩序,但并不必然导致体系转型。虽然国际规范既是国际秩序也是国际体系的构成要素,但规范只界定秩序或体系的具体特点,并不使它们成为同一事物。国际秩序是指国际体系所处的状态,主要是指体系内的国际行为体是否和平地解决它们的冲突,而国际体系是指由按规范互动的国际行为体组成的一个复合的社会。在行为体、格局和规范这三个体系构成要素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体系的秩序可以被破坏,也可以得到恢复。因此,战争经常破坏一个国际体系的秩序,但是这种国际秩序在体系不变的情况下仍可得到恢复。崛起国的成功往往导致权力再分配和秩序变化,但导致体系转型的较少。

当体系的三个构成要素中只有一个伴随着国际权力再分配而变化时,不会发生整个体系的转型。体系转型是指复合体的类型变化,即体系变化,而不只是体系某一方面的变化。因此,体系转型需要三个构成要素中的至少两个发生类型变化。历史上,国家是主要的国际行为体,如城邦、王朝、君主国、帝国和民族国家。每种国家形态都曾持续多个世纪。由于行为体类型变化所需的时间长于格局类型和规范类型变化所需的时间,体系转型经常伴随的是规范类型和格局类型的变化,而不是行为体类型加上另一个要素类型的变化。

国际权力再分配不同于世界地缘政治中心转移。前者是指某一国际体系中的领导权从一国或一个集团转向另一国或另一个集团,后者是指战略竞争者的所在地以及战略竞争地区的地理位置的转变。如果崛起国和主导国分别位于不同的大陆板块,权力从后者向前者转移才会产生世界地缘政治中心的转移,否则不会。如果两个大陆板块的文明不同,领导权的转换经常伴随着文明冲突,这种文明冲突会掩盖崛起国与主导国权力竞争的本质。



新的两极世界


所有科学的理论都具有预测功能,反过来说,能够用来预测的理论应该是科学的理论。基于本书提出的理论,这一节将对未来10年国际政治的变化进行预测,这期间中国的崛起将引起国际政治的权力再分配。所有科学的预测都必须有明确的时间期限,否则它们是不可验证的。为了将来可以对预测进行检验,下面所做的预测期限为10年,即2019—2028年。



没有全球领导的两极化


中国的崛起很可能使冷战后以美国为主导的单极格局在未来10年内转变为以中国和美国为主导的两极格局。与特朗普政府相比,中国政府实施改革计划的能力较强,或较少倒退。这增加了这种可能性,即在特朗普任期内中美的实力差距进一步缩小。即使美国政府在2021年换个新领导,这种可能性也可能持续下去,因为恢复国家实力通常需要比削弱它花费更长的时间。除了中国的崛起,形成两极格局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其他大国与美国和中国之间在国家实力上的巨大差距。目前,没有哪个大国的综合实力超过美国的1/4或中国的1/2。即使这些国家有幸在未来10年中出现比中国和美国更有改革能力的国家领导人,它们也没有机会在这10年内把国家实力提高到中国的水平,更不用说到美国的水平了。实际上,历史概率表明这些国家领导人的改革能力很可能与美国和中国的领导人相同,甚至不及美国和中国的领导人。

目前的两极化将推动世界中心从欧洲转移到东亚。在一个两极世界里,世界中心的位置需要满足两个条件:该地区是两个领导国之间战略竞争的核心区域,而且一个领导国的地理位置在该区域。未来10年,将只有美国和中国两个超级大国。与此同时,中国和美国在东亚的战略利益多于在其他任何地区,包括欧洲。中国若不能成为东亚的主导国就无法实现民族复兴的目标。同样地,美国如果失去在该地区的主导影响力,就无法保持其世界领导地位。未来10年里,中美地缘政治竞争将集中于东亚而非任何其他地区。因此,在未来10年东亚将取代欧洲成为世界中心。

新的两极格局将使较小国家根据具体问题在美国和中国之间选边,这与冷战期间它们在美国和苏联之间选边的动机不同。在全球化时代,中国与世界各国建立了相互交织的关系,这使遏制战略失效。由于遏制战略没有效力,美国不再有全面援助盟友的动机。与此同时,中国出于避免卷入战争的考虑,也不太愿意向其支持者提供全面援助。针对这两个大国对其支持者的政策,作为回应,小国在中美竞争中采取的策略不同于在冷战时期针对美苏竞争的战略。它们不会在每个问题上都站在同一个超级大国一边,而是根据与二者中哪个享有共同的具体利益来选边。一些东盟国家已经对中国和美国采取了双轨战略,在经济问题上站在中国一边,而在安全问题上站在美国一边。这种平衡战略可能会在未来两极世界的小国中流行起来。

在未来10年内无论中国还是美国都不能担当全球领导。作为全球领导的国家需要为小国提供单独或集体的安全保护。中国在未来10年内甚至更不可能放弃不结盟原则,这意味着中国不会为任何国家包括其邻国提供安全保护。虽然美国有50多个盟友,但特朗普政府不愿承担保护它们的全部责任。同时,崛起国与主导国之间的结构性矛盾意味着中美两国不能为世界提供所谓的“两超”或“中美”联合的共同领导。当美国和中国不能单独或联手担当全球领导时,我们无法期望任何其他国际行为体(包括国家和国际组织)有担当世界领导的能力。没有全球领导,全球治理将不可避免地停滞。因此,未来10年,在气候变化、反恐怖主义、非法移民和人口贩运等问题上的合作取得进展的可能性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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