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让我们的未来与海洋生命共存


一艘木艇在狂风暴雨中颠簸着前进，它的船体已经破裂，蓝色的油漆已经褪色了。船舷外侧的引擎“咳嗽”着，带着木艇穿过温暖的菲律宾水域。水面先是绿色，接着是灰色，倒映着天空的云朵，最后显现出了暗礁的黑色。驮着沉重的潜水装备，你将头转向潟湖边上长满青苔的峭壁。阿波岛陡峭的火山斜坡守护着一个小村庄，使其免遭南太平洋强风的侵扰。一队渔船围着你的木艇，高瘦的驾驶员驾着木艇驶向你的目的地。这些渔船对潜水来说是一个坏兆头，这表明这片海洋的情况不乐观，其中的生物已经很贫乏了。

戴好面具，衔好呼吸器的橡胶管，你从船的一侧落到水里。在清澈淡蓝的海水中缓缓下沉，你第一次看到了这里的珊瑚礁。看来你之前是多虑了。无数的鱼成群结队环游在礁石附近，它们的颜色和多样性令人惊叹。苏眉坐在珊瑚头下面养神，当你靠近时游了出来。它们体长一米多，摆出了守卫领地的愤怒姿势。也有友好的鱼类从你身边闪过：绿色和紫色的鹦鹉鱼、盘子大小的鳐鱼，还有一队渐渐成为当地珍奇物种的银色珍鲹。这片珊瑚礁生机勃勃，完全没有要衰落的样子。

阿波岛的珊瑚礁是菲律宾群岛中心一颗珍奇的宝石，而这块海域正在面临着海洋资源枯竭的威胁。你脚下珊瑚丛中体型好且身体健康的大鱼，都是来自一个颇具先见之明的决定。几十年前，岛上的小村庄决定在一部分珊瑚礁上禁止捕鱼。在这里，不管你有什么原因，都不许接触或者带走任何东西：它成为生态学家眼里的一个海洋保护区。这片保护区不是很大，只要越过无形边界，就是可以捕鱼的区域。即使如此，这个决定也给这片珊瑚礁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在保护区里边，食物链上下的鱼都可以活得比较长，能长到巨大的体积，就像你看到的愤怒的苏眉一样。它们不会被很快捕猎走，而是在成熟以后活许多年，制造出数以百万的后代。很多珊瑚礁鱼类的习惯生活空间只有游泳池一般大小，因此有些幸运的鱼可能从出生到死亡都没见过鱼钩。1在保护区以外的地方，生存就变得充满凶险和暴力，而且寿命也更短暂。鱼群被密集的捕鱼船队捕捞走，最后海里所剩无几。阿波岛的渔民在大多数晚上都能满载而归，但他们是在保护区外围捕鱼的。保护区巨大的生产力，在不受干扰的条件下，可以补足渔民在别处的猎获。2

在自然史的这个阶段，在人类的集体压力下，海洋生态已经开始出现裂缝，但还没有被真正破坏掉。展望2100年，当今天的儿童变成祖父母时，会面临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一个就是当前情况的继续，二氧化碳不停地涌入大气和海洋。3如果到2100年，我们依然以现在或更快的速率排放二氧化碳（见图12-1），海洋的恶化就会无法挽救，再也无法回到现在的状态。到了那种情况，海洋就会过度酸化，温度过热，海平面过高，而且会有更多的风暴。而这些气象变化的衰退需要极长的时间，等到2100年的时候，海洋可能已经遭受到了长期的损害。

图12-1　未来大气中二氧化碳的变化量

注：此图基于未来不同应对方式绘制。RCP 8.5（左图黑色实线）是最可能的情况，它代表了碳排放未加限制的未来。该场景将会导致海洋二氧化碳以指数级增长（右图黑色实线），在2100年以后，海洋生物会受到严重影响。只有在二氧化碳排放从2020年开始下降（例如在RCP 2.6场景中，左图虚线），海洋二氧化碳浓度才会在2100年后开始下降。中间的场景（RCP 4.5和RCP 6.0）中，在可预见的未来，海洋二氧化碳浓度还是会增长。

然而我们也可以采取一条不同的二氧化碳曲线。如果我们真的改变了政策，到2100年，海洋的情况可能依然不乐观，但也不会完全被破坏，而自然界漫长的二氧化碳清理过程将开始进行。如果碳排放能在2050年得到控制，那么到2100年，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可能就会开始下降。炎热、风暴、酸化等一切灾难都会开始减退。虽然结果不是很好，但总会越来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可怕，所有的损害都会更为短暂。

科学家和环保团体无法改变二氧化碳的排放，所以留给我们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和一笔艰难的交易。这个交易是这样的：所有的经济体、产业以及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应该尽一切力量，让二氧化碳的排放量在2050年停止增长，并且在2100年退回到可接受的级别。采取化石燃料之外的能源大概是成功的关键，不过，改变也不是非要立即开始。我们还有一代人的时间来实现这一目标。

作为回报，科学家和环境工程师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挽救尽可能多的自然栖息地，不管是海洋还是陆地。这项工作需要持续到下个世纪，直到情况开始改善。我们必须把尽可能多的极端物种保护起来，让它们存活到下个世纪。当国际社会付出努力和牺牲，最终获得成效时，环保工作者必须能承诺提供一个准备好再生的狂野的世界。

海洋科学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实施保护，生态已经有了改善。比如像阿波岛已经开始出现大鱼，再比如加州的蒙特利湾，海洋保护区使海獭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开始重新征服它们往日的沿海领土。无论海洋生命极端与否，都已经准备好了为我们再次蓬勃成长。完全相同的生物能量，既可以创造出恐怖的生产力炸弹，又可以修复我们制造的伤害。如果利用得当，海洋是我们唯一的伟大工具。工具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也知道了如何保护它：建立保护区，实施可持续的捕鱼策略，防范化肥之类的沿海污染，培育对健康海洋生态的尊重。不管我们做什么，2100年的海洋都会充满生机。只要我们步调一致地阻止气候变化，我们依然可以选择拥有一个美丽的海洋，里边充满了鲸鱼、金枪鱼、珊瑚礁、乌贼、海龟以及微笑的小头鼠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