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国的数字陆军

这场行动发生在一个饱受压迫而又蛮荒的国家——波兰、爱尔兰、威尼斯共和国，某个南美洲或者巴尔干半岛国家……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豪斯，《背叛者和英雄的主题》



PJ参战


PJ的世界不大，充满了紧张感。①他身在一条只有四街区长的大街，街边上是一排废弃的商店、酒店和饭店，还停了些车辆。两条东向、一条西向的相互平行的小巷子延伸了主街道。天空明亮而多云，在灰褐色的建筑物和碎瓦砾上投照出浅浅的阴影，这个城市叫特瓦拉兹米。然而PJ对这些细节并不太在意，因为他知道他和他的队友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去执行。PJ的班长特鲁瑟早些时候给他们讲解了这次任务的内容：一队护送着重要人物的泽瓦尼亚敌军士兵正在快速接近。PJ并不知道这个重要人物是谁及他为何如此重要，PJ也不知道这个任务的战略意义及政治复杂性。这些信息跟他都毫无关系。他只知道他们班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在重要人物到达位于城市另外一端的撤离地点之前把这个目标人物杀死。

包括A火力小组及班长在内的五个同伴向西负责窄巷的出口。PJ的小组是B火力小组，负责切断东边敌军重要人物可能撤出的线路。PJ小组的两名成员跑上楼梯，准备登上房顶以观察主街，此时他的小组组长劳·布里格尔喊起了PJ参军时被赋予的代号全名：“迷豹，跟我来！”“没问题，劳·布里格尔。”PJ回答道。他们向北移动，然后下到东边的一条窄巷，飞速地跑上台阶，又转过几个街角。劳·布里格尔继续死命往北跑到巷子深处。PJ跟着他，但是有点犹豫，根据经验他知道这样不谨慎的战术往往意味着很快送死。因此PJ没这么做，他检查了侧翼和自己所处位置，拿出了M16A4步枪上的金属瞄准器。他掩护着劳·布里格尔继续冲入黑暗的巷子，但是他知道这对于他的小组长来说起不了什么保护作用。

其实PJ自己还是经验不足的士兵，但他知道劳·布里格尔的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同伴经常蔑称的“新手”行为。他告诉自己，劳·布里格尔只能从实践中得到教训了。如意料之中的那样，当他的火力小组组长穿过巷子跑向宾馆开着的后门时，他听见了在很近的角落里泽瓦尼亚机枪发出的死亡怒吼。他知道没有听从劳·布里格尔的命令是他做出的正确选择。PJ通过金属瞄准器看见一个藏身于宾馆里的泽瓦尼亚士兵向劳·布里格尔射出了一轮又一轮子弹。PJ的小组长倒向了地面，受了重伤无法动弹，但是还没死。“我能看见他。他在宾馆门内右侧。” 劳·布里格尔通过对讲机跟PJ说。然而过了一会儿，敌军士兵慢慢切入窄巷，以确保劳·布里格尔彻底丧失后续作战的能力。PJ躲在阴影里等待，直到敌军来到他的视线范围内，然后不断开火。敌军士兵倒地了，摔在劳·布里格尔身边。

PJ静静地等待，他认为可能有另一名敌军就在附近掩护这名敌军的侧翼。但是PJ能够听到这个受伤的士兵在对讲机里用他自己的语言跟同伴沟通，可能是在不断呼叫医疗救助并知会其同伴PJ的位置：“Priypa Hesti！Enepria Verdite！Enepria Verdite！”PJ知道要尽快让这个受伤的敌军士兵闭嘴，但是他犹豫着不能杀掉这名敌人，因为这将严重违反美军交战守则。违反交战守则在特定的冲突地区时有发生，但是PJ知道这种不光彩的行为会导致自己马上被收押到莱文沃斯堡。PJ去过那里，他不想再去了。所以PJ决定这次不当战争犯，他小心地检查了这名士兵，解除了其通信装备，让对方失去了后续作战能力。

PJ一直在留意听着A火力小组同伴们的紧张交谈，他们正陷于西翼的交火当中。此时劳·布里格尔还在大量出血，他的右胳膊、胸部及右腿多处中弹。尽管现在PJ认为劳·布里格尔作为队友来说是个负担，但是他也知道，只要能够短暂分散敌军的注意力，救治劳·布里格尔就多一个能参战的同伴。而且这么做也能赢得劳·布里格尔的感谢，让PJ在班里成员的眼里更有面子，还可能为他赢得一枚奖章。PJ爬向劳·布里格尔，在实施了他在基本战斗救生训练中学到的15秒紧急救助之后，劳·布里格尔的多处枪伤被包扎好了，并重新站了起来。枪伤使得这名火力小组组长不能快速行动，但他的加入对于PJ来说等于多了一杆枪和一双眼睛。

几乎是同时，两名敌军的影子从巷子北边广场的植物后出现了。“两个人朝我们过来了。” 劳·布里格尔大声喊道。PJ听到了奥伯朗枪击中劳·布里格尔和自己盔甲的声音。PJ没有停下来检查劳·布里格尔的情况。劳·布里格尔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PJ转身冲进了宾馆，离快速靠近的敌人越远越好。他冲上旋转楼梯，又穿过一个大堂，冲进一个空房间。他蜷缩着身体，背顶着墙，等待着。他觉得自己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宾馆的房间里，但是如果他处置得当，这就是最佳的策略。他评估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左肩轻微擦伤，并没有严重出血；还有一处子弹直接射中了胸部，但是被盔甲挡住并没有受伤。他与队友的无线电通信依然畅通，使他向还活着的其他同伴发布了这个重要的信息：“两名敌军从宾馆后门进来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可能是重要人物。我在二楼，边上的房间。”“我来了，”回答的是他的班长特鲁瑟，“我想就剩我俩了。”

当他等待着同伴出现以及他的最佳的现身时机时，PJ回顾了一下最近这几周的经历。从新兵训练营到特瓦拉兹米市没几周，但是这段时间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和失败，也经历了很多激动人心的胜利。每一次失误，PJ都从中学习并且提升了自己的技术，他也交了很多朋友，应该说是兄弟，他愿意为这些人冒生命危险。在这个战区里他也确实这么做过好几次了，甚至为他们而死。几天前，他及另外两个人就在这同一个房间里被一个敌军新兵从开着的窗户扔进来的手榴弹炸死了。

PJ被一阵来自楼下大堂的枪声从回忆里带回来。显然是特鲁瑟找到了追杀他的两名敌军士兵中的一个。楼下传来一声手榴弹的巨响，之后一切都寂静了。可能有一名敌军士兵死于爆炸，也可能没有。但是特鲁瑟肯定是死了，因为通信器里他的声音消失了。PJ听到二楼隐秘的房间里有动静，有人正在观察小巷。他端着武器，悄悄地走下大堂。转过角去，他看见重要人物正背对着门看着窗外。听到可疑的动静，重要人物动了动要转过头来，但是太迟了——整整一弹夹子弹打中了重要人物的头部。他当场死亡，没有骨头的碎片或者脑浆飞出窗外，只有一处红爆出来，重要人物就像个麻袋一样倒在地上。

PJ完成了任务。庆祝的音乐响起，同时游戏世界停止了计时。PJ已经阵亡的战友们发出了一阵欢呼。他们虽然死了但还是可以继续观摩整个行动。特鲁瑟祝贺PJ：“太棒了，兄弟！”“谢谢你救我出来。” 劳·布里格尔说。两分钟之后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在这个巷道世界里发生了，同样还是这些死而复生的士兵。然而这次PJ没那么谨慎也没那么幸运，随着他脖子中弹大量出血，只能沉重地呼吸着空气，屏幕变红了，然后转黑。同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可能下一次PJ的任务是保护重要人物而不是杀死他，可能在某一生里他就是重要人物本人。随着PJ在“美国陆军”里服役时间的不断延长，这种排列组合的可能性越多。但是不断的杀戮与死亡、胜利与失败、荣誉与团队合作是PJ所学会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