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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进入棱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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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豪,4月24日,星期二

佩恩·贝斯特听到战斗机飞过集中营时,大约是下午3点30分。那时,他在收拾行李。早些时候,斯蒂勒来警告住在妓院中的名囚,他们要从集中营疏散,5点之前离开。

几天以来,盟军的火力越来越接近达豪,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就连祈祷解放的囚犯们也开始担心,可能会被吞入一场不分敌我对错的大屠杀。他们第一次能从通过大炮的轰鸣和烟火从地平线上辨认出前线的位置,而且战火不断向他们推进。似乎达豪集中营作为党卫队交通、技术和设备枢纽,已经变成战争的焦点。空袭警报昼夜鸣响,几乎没有停过;同样,盟军飞机的声音也一直盘旋着,要么在远方低鸣,要么在上空轰鸣。美国人的战略目标不多了,开始将他们的重点放在前线的策略支持上。空气和地面都随着炸弹震荡。名囚越来越紧张,已经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党卫队面对盟军的进攻,好似钳口中的猎物一般,每一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在集中营中漫无目的地疾走着,好像本能地寻找出路一般。

佩恩·贝斯特停下收拾行李的手,来到窗前,对头上飞得格外低,声音格外大,呼啸而过的战斗机很是好奇。他看到六架闪烁的飞机在集中营上空俯冲飞行,向地面看不到的目标发射机关枪,子弹飞过党卫队大楼,掀起火焰,烟灰四起。加里波第将军也到窗前和他一起向外看,他熟悉整个集中营的结构,认为他们在攻打交通园区。

战斗机最后用尽了弹药,决定返程。它们从烟雾和火焰的竖柱飞走,飞入上空,在蓝天的衬托下逐渐消散成点点黑斑,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也逐渐减弱,被集中营的喧闹掩盖。

不久,住在妓院的囚犯收到消息,原本安排的巴士在空袭中炸毁,所以转移推迟到下一天。囚犯的希望再次燃起,佩恩·贝斯特开始相信,罗德的手下一定成功地传递了信息。摧毁交通设施也许是为救援行动打前战。

4月25日,星期三,即第二天下午,佩恩·贝斯特、加里波第和很多囚犯都走近窗户,希望能看到或听到战斗机回来。替代的车辆已经派出,他们计划5点离开。如果真要执行救援行动,则必须现在进行,否则车辆将会被摧毁。卡尔·康克在日记中焦急地写道:“我们一直希望看到低空飞过的战斗机……但是天气不好。”5点到了,但杳无音信。

5点,一位守卫进来,要求他们把行李带出去,两辆卡车已经在外等候。他们心情沉重地将行李箱包带出大楼,搬上车。卡车只用来装行李,载囚犯的巴士还在路上。他们还在快速装行李时,听到了熟悉的低空战斗机的嗡鸣。

佩恩·贝斯特领着这群名囚冲回大楼。这次飞来的战斗机更多,佩恩·贝斯特认为,可能有10架之多。飞机俯冲到交通园中,开始机关枪扫射和投弹轰炸。这些大型双发战斗机,可能是英国皇家空军的“蚊式”轻型双发快速轰炸机,或美国的P–38“闪电”双发平直翼亚音速战斗机。火焰再次燃起,黑柱一般的浓烟滚向天空。

五辆巴士中,三辆已被摧毁的消息又传了过来,13人死伤,然而死伤的究竟是党卫队士兵还是劳动囚犯还尚未可知。似乎今天也不会转移。佩恩·贝斯特和他的朋友们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按照这样下去,美国人肯定会在党卫军能转移名囚之前到来。

然而,被盖世太保囚禁了如此之久的聪明人不应低估德国人的决心和智慧,特别是当他们被逼无奈之时。庆祝的时光非常短暂,6点左右,又下达一则命令:准备立刻转移。妓院大楼的欢乐气氛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被浇灭了。两辆巴士没被空袭摧毁,三辆卡车也从慕尼黑赶过来替代被摧毁的那辆卡车。不仅仍要转移,而且对一些囚犯来说,还要坐在冰冷且敞开的卡车硬板凳上长途跋涉,前往目标地点。他们只知道,目的地是提洛尔的阿尔卑斯要塞。

准备步行跟随行李卡车前往营地大门之时,刚刚搬进来的其他囚犯也加入了妓院大楼名囚的队伍。其中之一是马丁·尼莫拉牧师,他已经接受了不能再继续等妻子的事实。慕尼黑副主教约翰·纽豪斯尔和随行神职卡尔·康克走到掩体,询问他是否一同出发(亲属囚犯和住在掩体中的囚犯仍暂时留在达豪)。

在达豪一起度过的时光中,神职人员组成了紧密的宗教团体,虽然大多都来自基督教不同教派,有些人对他人的教派并不友好,但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要一起面对。尼莫拉同意了,前提是他们能保证党卫队下级突击队领袖贝德会留在达豪。

尼莫拉为妻子艾莎写了张明信片:

我已经开始向南转移,仍不知目的地。为了孩子勇敢起来吧。希望伟大的上帝能保佑你!若在这尘世之中无缘再见,那我们也会在上帝之国再会。我内心十分平静,但周围十分混乱……向朋友问好,代我亲亲孩子,我仍对一切心怀感恩。

永远爱你的马丁

几十位原来就囚禁在达豪的“老”名囚也要转移。除了加里波第和费雷罗以外,还有55岁西班牙王位继承人波旁–帕尔马的哈维尔王子。直至1940年,他一直在比利时军队做军官,随后加入了法国反抗军,1944年7月被俘。另一人是普鲁士王子弗里德里希·利奥波德,他因收听BBC被俘。还有著名的罗马天主教报纸编辑约瑟夫·诸司(Joseph Joos),奥地利作家康拉德·普拉克斯马拉尔(Konrad Praxmarer),以及理查德·施密茨(Richard Schmitz)——一位基督教社会党人士,曾短暂担任过奥地利副总理,直至德国吞并奥地利前,一直任维也纳市长。因为在过去两天才被划归名囚的队伍,所有长时间住在达豪的名囚都穿规定的条纹集中营囚服,只有施密特和诸司穿着早已变形、打着黑白条纹补丁的便服。

希腊前陆军总参谋长亚历山大·帕帕戈斯走在前面,领着队伍从妓院大楼出发。名囚甚至都没瞥一眼党卫队。许多普通囚犯都直起身子注视他们经过,但大多只是聚成了一片白蓝人海,一个个脏兮兮、饿唧唧,注视着名囚离开。

佩恩·贝斯特觉得,哈维尔王子和理查德·施密特看上去“又瘦又疲惫”,但在集中营食堂一直工作(一份能获得额外军粮的工作)的弗里德里希·利奥波德身材保持得很好。这位王子身上有种不屈不挠的气质,在集中营中是个名人,其他囚犯给他起了个爱称“帕特”。名囚走过人群之时,很多囚犯看到帕特都挤上前来,试图握手和他道别。

卡尔·康特一边走一边在手中拿着紫色的祭祀手套,给人群中大声呼喊“蒙席,蒙席!”的人带去祝福。其他人向维也纳前市长大喊“施密特!”囚犯沿街而站,相互握手,诸司也拥抱加百列·皮戈主教。约瑟夫·诸司发现,党卫队并没有阻止这一人性的闪光时刻,好像就连他们也意识到,这些死囚应该最后体会一下人性的温暖。所有人都认为这些名囚将走向死亡。

施密德心情沉重地走着。作为奥地利基督社会党(Christian Social Party)领导之一,他是反纳粹的极端分子,也是屈指可数的提出反对德国占领奥地利的人。他被关在达豪长达七年,如今担心最坏的结果。有人告诉他,他的名字列在了希姆莱亲自写的“特殊名单”上。两天前,他也得知自己要“离开”,这个词注定意味着死亡。

两位掩体狱卫也加入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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