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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死亡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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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伦纳山口,4月28日,星期六

一位党卫队士兵骑着摩托车,从布伦纳山口蜿蜒的山路顺势而下。他骑得很慢,艰难地穿过向奥地利行进的德国撤退军队、走下山的意大利难民和双向行驶的车队。他身后十几英尺,几辆巴士平稳地以每小时15英里的速度慢慢地前行着。摩托车时不时提高引擎转速,加速勘查前路的情况。每个路口,摩托车骑手都会停下,挥手示意。车队停下后,贝德和斯蒂勒就会下车与骑手商讨。他们手指来指去,头摇得厉害,还无奈地耸肩。最后,两位军官又上了车,车队便继续开始行程。

在名囚看来,似乎党卫队军官也不知目的地为何方,两人已经和柏林断了联系;而贝德性情如此多变,斯蒂勒性格太过软弱,无法控制贝德,因此对于名囚的人身安全来讲,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些名囚确信二人清楚目的地所在。马克沃特·冯·施道芬贝格(Markwart von Stauffenberg),菲口中的“圆胖叔叔”[1] 告诉她,车队一定会去布伦纳山口以南50英里的博尔扎诺,因为武装党卫队(Waffen-SS)原计划在此设立最后的阵地。他在赖兴瑙岛劳动教育营时,听到因斯布鲁克一地方长官已前往博尔扎诺。菲的心一沉:“活了这么久,丧命于大战最后一仗岂不是太讽刺了?!”

至少,周遭的景致能给予些许慰藉。清晨的日光洒向大地,照耀着幽绿、深邃的狭长山谷和凹凸不平的岩石地表,一条条、一块块松林和清幽的阿尔卑斯农场好似针线补丁一般,将山谷与岩石缝了起来,像一件松垮的旧衣。山间绿色森林的断层之上,可以依稀看到白雪皑皑的石头山尖。高高的山口,河谷倾斜得陡峭险峻,山间的褶皱中,道路蜿蜒曲折。

库尔特·冯·舒施尼格仔细端详着这番景致,眼中露出还乡的幽思。他1898年的出生地就在加尔达湖旁的一个村庄,是个土生土长的提洛尔人,非常熟悉这里每一个小镇、每一座村庄。他小时候,这里还一直属于奥地利。提洛尔曾是位于奥匈帝国中心的古老藩国。1918年,“一战”同盟国(the Central Powers)战败,奥匈帝国解体后,奥地利变成了附属地。《圣日耳曼条约》(Treaty of Saint-Germain)签署后,提洛尔南半部分被割让给意大利帝国。舒施尼格仍将这里看作家乡,极不情愿地承认,“从政治角度来讲”南提洛尔已是意大利领土。在提洛尔,不同的文化共生,几乎每一村户都有德语和意大利语两个名字。

很快,舒施尼格意识到,目的地肯定不是博尔扎诺。穿过福尔泰扎小村(Franzensfeste),布伦纳山口后深深的山谷开始延展开来。车队向右转,穿过群山中一缺口,驶向多洛米蒂山(the Dolomite range)东西向的阿尔卑斯山谷普斯特–塔尔(PusterThal)。舒施尼格知道,普斯特山谷最终指向奥地利属东提洛尔。他告诉了佩恩·贝斯特等人,给了他们新的揣测方向。

当天早晨9点,天气阴沉而潮湿,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给森林高地蒙上了一层雾霭。车队已经行进30英里,刚刚驶过蒙圭尔福–泰西多(Welsberg-Taisten),领头车辆在高速公路旁标有布拉埃斯湖(Pragser Wildsee)旅店的地方下了高速主路,在铁路十字路口处很快停下。名囚又看到斯蒂勒和贝德下车,淋着瓢泼大雨,就接下来该怎么办争论不休。最后,巴士又转身从辅路回到高速路上,司机停下了车,关掉引擎。

他们停在阿尔卑斯一片草场中,路的两侧倾斜而上,引向浓密的松林。路旁的一条铁轨和高速路一样,望不到尽头,沿着树林茂密的山坡消失在一帘雨雾中。

静谧的景致会让人安适下来,忘记危险,但这只是幻觉。经历了五年战争的北意大利已突然陷入一片屠杀与报复之中,而这天晚些时分的贝尼托·墨索里尼之死也是各种缘由之一。三天后,即4月25日,意大利反抗运动的伞状组织米兰民族解放委员会(the National Liberation Committee)宣布大规模起义,呼吁北意大利游击队开始在德国后防指挥区域袭击。各个村庄、小镇、城市都成为反抗者们与德国警察和军事部队的针锋相对的战场。游击队在农村四处游荡,屠杀纳粹、法西斯分子和任何涉嫌共谋之人。通常,他们使用的方法也和曾经的统治者一样残暴。游击队也相互攻击。复仇的情绪越发高涨,党卫队和保安局的士兵都非常希望摆脱人质,或在人质身上复仇,名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尼莫拉牧师发现,有些守卫从路旁村庄中搜刮了烈酒,喝得酩酊大醉。他提醒“翼”·戴,党卫队醉酒通常是施暴的前兆。尼莫拉不是唯一一个有此预感的人。戴也发现,在集中营待过很长时间的名囚坐在停于路旁的车中等待时,变得“非常紧张”。

斯蒂勒向他们告知情况后,稍稍放下了心中的最大的担忧。他甚至有些抱歉地解释:他本想带囚犯去布拉埃斯湖旅店,但被三位德国空军将军和手下占用了,只能去寻找其他住所。但因为他们的车汽油所剩无几,所以没有其他的选择。他们必须在这里留一会儿,让他去寻找其他的住所。

虽然名囚们对看守极为担忧,但这一情况也激起了抗议。名囚忘记了他们身处险境,开始大声说出自己最迫切的担忧。他们能不能吃到早饭,或至少喝点东西?他们昨天只喝了咖啡和行军配给军粮,女人们很担心孩子、老人,所有人都因舟车劳顿而愤怒、疲惫,也受够了看似毫无目的的寻觅。特别是一群曾在战场中指挥过大型军队的将军,对斯蒂勒和贝德的组织能力感到失望恶心。一切都安排得极为混乱,斯蒂勒在抗议之下,又下了车和贝德交流起来。

同时,名囚获准下车,伸展筋骨。雨停了,但仍然潮湿、阴冷。路的两旁,每隔五英尺就有党卫队和保安局守卫守着,机关枪时刻备好。

佩恩·贝斯特利用这个机会,三番几次单独询问斯蒂勒的计划,并揣摩他的心情和性情,但结果很令他失望。他现在沿着路溜达,和几个在尚贝格学校囚禁期间认识的贝德手下、保安局士兵攀谈起来。

他毫不怀疑,若这些士兵得令屠杀人质,会毫不手软。然而,攀谈过程中,他并未感到屠杀的欲望。甚至有一人还认为,现在杀掉斯蒂勒和贝德似乎不错。佩恩·贝斯特想要鼓动这一行为,不过似乎并未奏效。

在佩恩·贝斯特看来,鼓动斯蒂勒违背军令拯救名囚更为可行,这样,当他迟早落入盟军手中时,就有希望得到优待。在达豪时,贝斯特就已经向他说明此意,但没说服他,现在似乎也没有转变。斯蒂勒是个胆小鬼,无意僭越贝德。尽管斯蒂勒手下30名党卫队数量多过贝德的保安局士兵,但后者更积极,更容易采取突然暴力行动。斯蒂勒的大部分手下都不杀人,他们很多是被迫加入党卫队的德国国防军。

佩恩·贝斯特希望给斯蒂勒施压,便趁亚尔马·沙赫特和弗里茨·蒂森在巴士旁溜达的时候和他们交谈。作为“我方财阀”,贝斯特认为他们应该大手笔贿赂斯蒂勒,比如用10万瑞士法郎贿赂他,把人质带到瑞士。两人都摇头,拒绝参与如此危险的计划。佩恩·贝斯特试着说服他们,但失败了。他对两人的胆怯感到既困惑又愤怒,最终放弃。

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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