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夹道受敌

南提洛尔，博尔扎诺西北部，5月3日，星期四

温暖的阳光洒在约翰·“疯狂杰克”·丘吉尔中尉的脸上，他心满意足地沿着森林茂密的提洛尔山脉中隐秘的山涧、小径走着，明亮却冷酷的眼睛扫过地平线，寻找任何危险迹象或盟军军队的踪迹。他希望能碰到盟军，但直到现在，他只能看到德国士兵。

自他与“翼”·戴在尼德多夫的火车道边别离，已过了五天。丘吉尔向南出发，翻山越岭，穿过森林；黎明时分，他已经进入多洛米蒂山脉南部的普斯特山谷。高高矮矮的山脊延绵不绝，一望无际。足智多谋的突击队员丘吉尔在每个山谷都找到了农场、湍流的小溪，也常常找到大道。小溪为他补充水分，农场为他补给蔬菜，然后他将食物放在包里；但主路太危险，国防军车队常常沿着主路走。

丘吉尔决定跟着主路的方向，但与其保持一定距离，紧跟小山坡旁边蜿蜒曲折的山间小径，隐藏在森林中。从远处看，根本注意不到他。他穿上囚禁时搜寻出的英国空军制服，制服的颜色和剪裁属于盟军军服中军事色彩最淡的，而且他还做过改动，看上去更像平民的衣服了。不过，如果他直接接触德国人，还是会陷入麻烦。

他没有什么计划，只是在出发前找到了张地图，猜到加尔达湖和通向布伦纳山口的山谷是盟军的进军主路，便决定向特伦托和维罗纳大方向前进。

戴走了几天，只做短暂休息，吃些所剩无几的蔬菜，但是明媚的阳光洒向大地，驱除了寒冷。他的心情也因乡间之景色、声音和味道而愉悦起来，想到可能随时遇到英国或美国军队，结束永久的痛苦，便又动力满满。他决心沿着山路走，与主路保持距离的方法让他向西偏离预定的方向。苦旅已经过去四天，夜幕渐渐低垂，他穿过博尔扎诺西北部宽阔河谷旁陡峭的山坡，河谷和田野纵横交错。

正当丘吉尔沿主路三分之一英里的树下跋涉时，听到了附近军车车队呼啸而过的声音。他躲在树冠看向主路，看到坦克、坦克歼击车和运兵车。至少，他能看到有些车上似乎插着印有白星的美国军旗。

“天呐，”他对自己说，“我是已经遇到美军了吗？”

他意识到，这些可能是被俘的车队，便尽快跑下山坡，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这些士兵戴的是美国头盔还是德国独特的煤桶形头盔？距离如此之远，光线如此之暗，很难分辨出来。他快速滑下山，距离主路200英尺时确定了是美国头盔。

“疯狂杰克”兴奋地丢下了食物包，疯狂地跑下主路。整个车队已经快走过，队首已经呼啸驶进山谷，队尾只剩下一辆卡车和另外三辆坦克。丘吉尔猛冲过最后一段，上了主路，这时卡车刚刚走过，他冲卡车挥手大喊：“停下！我是英国人！刚刚逃脱的英国军官！”

后面的卡车和坦克震了一下，停了下来。最近的坦克中一位突击士兵从炮塔门中探出身，大喊：“你是逃跑的英国军官？”

“是的！”丘吉尔回喊道：“我一直向南走。”

“我们要尽快进军。”坦克突击士兵对任务被打断显得不耐烦。

“我能加入你们吗？”丘吉尔问。

“当然，当然，”突击士兵说，“上来吧，坐进坦克里。”

“疯狂杰克”踩上了脚蹬，钻进坦克里。引擎发动，车出发了。他紧紧抓住坦克，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但脸上挂着笑容，因为他已找到盟军了。

或者说，他是这么认为的。他当时不知情，其实他碰到的是汤普森特遣部队（Task Force Thompson），深入德国占领区的全副武装的小型部队，隶属美国陆军第10山地师第86山地步兵团第3营。前一天，当第3营收到停火开始的消息时，还和86步兵团一起在加尔达湖托尔博莱。意大利战争已经正式结束。今早，第86团得令召集快速行动军队，沿主路全速赶往并守卫意大利、奥地利和瑞士边境交界处雷西亚（Resia）。雷西亚和布伦纳是通过阿尔卑斯高山的主要通道，也是意大利盟军和从德国南下的美国第7军团会合之地，所以必须保卫两地的安全。

尽管意大利战争已经结束，但其他地方仍在打仗。虽然汤普森特遣部队目前为止遇到的德国军队总让他们通过，并未过多为难，但有时似乎极不友好。美国军队也不认为德国军队认可停火，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停火。

他们沿着高速公路隆隆前进，坦克指挥官冲丘吉尔喊了几句，随后倾过身子，说：“你吃了没？”

“没有，当然没他妈吃过！”丘吉尔喊道，“而且为了跑最后200英尺，我还丢了食物包。”

“嗯，那你想不想吃些肉丸意大利面或者喝点橙汁？我们可以开一盒。”

“不用特地开新的，你们没有已经开过的盒子或者罐头之类的吗？我什么都吃。”

英国人的礼貌引得美国士兵大笑起来，笑声对于趴在坦克前端饥肠辘辘的逃犯来说如此格格不入。“喔，我们开箱新的吧，反正多得是。”他递下一个罐头，“疯狂杰克”接过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对美国士兵的慷慨感动不已。他觉得，这罐食物是他一年多以来吃的最美味的一顿。

黑夜降临，车队第一次在策略行动中打开了前灯，对停火毫不知情的丘吉尔吓坏了。他紧紧抓着坦克，看着夜晚被灯光打得一闪一闪的。

他太累了，在五天内跋涉了近百英里的蜿蜒山路，胡须凌乱，半饥半饱，完全不知道美国人正带着他回到原来的地方。他只在乎和盟友在一起，即便深入德国占领区也在所不惜。

当军队被德国反坦克部队的88毫米口径枪瞄准，堵住了前路时，他们的处境更为危险。德国军队在此防守从北部南下的美国第7军团，不愿看到队尾受到敌人的威胁。想要盟军军队通过，需小心谈判才可。

南提洛尔的形势非常复杂：意大利北部东部边境外的战争仍可能渗入，重燃国内的战火。

“疯狂杰克”·丘吉尔继续夜行，却从来没想过和美国士兵提及仍在德国军队手中的130名男女老少，他们会非常希望从危险当中解脱出来。在丘吉尔看来，自己已经抓住了逃跑的机会，他们没有。现在，他们只能依靠自己，小心保命。

***

布拉埃斯湖，5月1日，星期二

“疯狂杰克”还独自一人在普斯特山谷以南翻越多洛米蒂山脉时，曾经的同伴却置自己逃跑的机会不顾，更担心名囚中男女老少的安危。

“翼”·戴和安东·杜契亚已敲定计划，很快开始准备穿过德国占领区，向美国前线前进。根据杜契亚提供的信息，美国军队将占领德国军队放弃防守的博尔扎诺。

计划非常简单，他们会坐杜契亚一款奇怪、独特又破旧不堪的大众汽车。杜契亚的身份是德国地区宿营管理军官，有权各处移动，而且他带着南提洛尔大区长官盖章授权的文件，应在任何德国占领区都安然无事；同样，地下民兵组织的身份也会在遇到游击队时确保他的安全，只要遇到的是友好的军队。一旦遇到敌方游击队，说一口漂亮英语的杜契亚就会假装成逃跑的英国特别行动处特工彼得·丘吉尔。

计划远比两人想象中危险得多。不仅因为停火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