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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信仰上帝还是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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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她由衷地希望扎扎能够获得幸福,希望扎扎的婚姻能像扎扎自己所希望的那样,不要因为利益而过着像娼妓一样的婚姻生活,也不要在婚姻里心如死灰。扎扎和梅洛-庞蒂之间的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拉库万夫人不让扎扎继续在索邦念大二了,理由是她的姐姐已经嫁人了,现在轮到她了。家里人要求扎扎待在兰德斯的大房子里,这样就可以随时准备好和相亲对象见面。1927年夏,拉库万家没有像往常那样邀请波伏瓦去兰德斯的乡间别墅待几个星期,只在7月邀请她过去玩了几天。因为梅洛-庞蒂的老家在波尔多,波伏瓦去扎扎家的时候能顺道路过那里,于是波伏瓦决定和梅洛-庞蒂在波尔多见一面。正好他们俩都喜欢的一个作家弗朗索瓦·莫里亚克老家在波尔多,所以波伏瓦和梅洛-庞蒂一起进行了一段文学朝圣之旅。旅途过后,波伏瓦很高兴能够给扎扎带去她心上人的消息。

当波伏瓦到达扎扎家的时候,扎扎正在为究竟该怎么做而苦恼不已。一方面,她很清楚自己深爱着梅洛-庞蒂,但是另一方面,她并不想违抗自己的母亲。但是拉库万夫人说什么都不同意扎扎和梅洛-庞蒂在一起。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拉库万夫人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这之前她从来没说过梅洛-庞蒂不好,况且梅洛-庞蒂也来自一个天主教家庭。但是现在一旦谈话有可能涉及梅洛-庞蒂,拉库万夫人就迅速转移话题。一开始波伏瓦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渐渐地,她也开始感到焦虑和气愤。拉库万夫人到底为什么要反对?难道她完全不顾自己女儿的自由和感受吗?

在这之前的一年里,波伏瓦已经情绪紧张,但现在波伏瓦觉得自己更加焦虑了,而且似乎一切都在往更坏的方向上发展。于是她用自己一贯的方法来应对,那就是大量的阅读和写作。8月的时候,她在日记里给自己制定了每天的日程:


9点到11点,处理信件与写日记

11点到1点,哲学[34]

3点到5点,哲学与阅读

5点到8点,写作


这个夏天,波伏瓦给自己定下目标,要读司汤达和柏拉图,还要读当代书写宗教和神秘主义的作家:亨利·弗雷德里克·埃米尔、亨利·德拉克鲁瓦、让·巴吕齐。[35]她在日记里反思自己读的书和写的信件,还写下了大段大段对雅克的告白,但是她很苦恼,因为不知道雅克到底在想什么。

9月的时候,波伏瓦读自己之前的日记,总结说1927年一整年自己都在三种情绪中摇摆:“爱情带给我的苦闷、对人性虚无的感慨,以及寻找的渴望。”[36]于是她又给自己制订了一个新的学习计划,她要完成导师让·巴吕齐布置的两项作业,还要写一本书,而且必须在1月结束之前完成这本书的第一部分,所以她要更严格地要求自己:


8点,起床

9点到中午,在房间里工作

2点到6点,认真地学习

6点到8点,谈话、画画、阅读,但是不要做无用功

9点到11点,备课,为俱乐部活动做准备

11点,午夜日记


她读了很多书,有保尔·克洛岱尔、弗朗索瓦·莫里亚克写的,有其他很多作家的小说,有神秘主义的书,还有关于哲学家和小说家生活的书。[37]波伏瓦在为创作小说搜集素材做准备,她想要理清楚女性是如何发现能够“自由地选择做自己的”。[38]虽然波伏瓦当时的笔记还比较零星琐碎,但是她已经开始探究“我们是谁”和“我们做了什么”的关系(也就是哲学家们所说的存在和行动的关系)。

当时年仅19岁的波伏瓦,已经开始酝酿在20世纪40年代风行的存在主义的核心观点,虽然后人都认为是萨特提出了这个观点:“是行动证明了我们的存在。”波伏瓦又继续追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如果没有行动,我们是不是不存在?还是说我们只是不确定自己存不存在?哲学家莫里斯·布隆代尔在此不久前写了一本关于行动的书,书中探讨了人类的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以及人到底有没有宿命这样的宏大问题。布隆代尔写道:“人的本质就是其行动,行动造就了人。”[39]波伏瓦为小说准备的笔记似乎是在回应布隆代尔和尼采。波伏瓦想知道我们是不是从自己的行动中了解自我——我们是不是一直就存在,或者说是行为造就了我们。布隆代尔显然是认同后者的,然而尼采要求你要成为你自己。但是波伏瓦对此充满了疑问:“成为你自己?你了解你自己吗?你能看见你自己吗?”[40]

波伏瓦严格地管理自己的生活,以至于稍有松懈,她就开始担心自己是否沉迷于友情而迷失了自我。[41]尽管如此,当扎扎11月回到巴黎,告诉波伏瓦自己又要被送到柏林时,波伏瓦深受打击。扎扎的家人嘴上说这是为了让扎扎去德国练好自己的德语,但其实扎扎的德语已经非常好了,这次柏林之旅只是为了让她彻底忘了梅洛-庞蒂。父母的反对让扎扎非常痛苦,她不明白自己的父母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反对这桩婚事。波伏瓦去问梅洛-庞蒂,但是他的回复也让她很困惑。梅洛-庞蒂说他一直祈祷,相信上帝的公正和善良最终会带来好的结果。波伏瓦觉得梅洛-庞蒂对上帝的信仰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波伏瓦想不通他怎么能指望着这种缥缈的公正。且不说上帝是不是公正的,波伏瓦觉得拉库万夫人在这件事上显然是不公正的。

1929年冬天,扎扎从柏林回到了巴黎,一切安好,她对梅洛-庞蒂的爱也更加坚定了。但是扎扎母亲却制造了更多的阻碍,甚至都不允许扎扎去见波伏瓦。好在她没有禁止扎扎去国家图书馆看书,在那里扎扎终于能和波伏瓦拥有一点自己的空间,她们一起偷偷地喝咖啡,谈天说地。

1929年1月,波伏瓦成为法国史上第一个在男子学校教授哲学课的女教师。跟她一起在詹森萨伊中学教书的还有梅洛-庞蒂,以及不久之后将会在20世纪法国文坛家喻户晓的人物: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他也是结构人类学的开山鼻祖。这所学校里的男学生都不怎么重视哲学,觉得自己所受的教育都是理所当然的。过去的波伏瓦也许会嫉妒这些男孩子,因为对她来说,受教育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如今的波伏瓦已然成为法国文化精英的一分子,她觉得自己正走在通向最终解放的道路上,波伏瓦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无所不能。回过头看,波伏瓦当初放弃古典学文凭的决定是对的。那时,波伏瓦正在巴黎哲学圈重要人物里昂·布兰斯维克的指导下,写一篇关于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的哲学论文。

1929年的春季和夏季,波伏瓦的人生春风得意,但是扎扎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7月的时候,扎扎还像往常一样去了乡间的房子度假,临行前她告诉波伏瓦自己已经和梅洛-庞蒂暗许终身了。梅洛-庞蒂要去服一年兵役,所以他们决定等一两年之后再告诉双方父母这件事情。波伏瓦很惊讶:“既然你们很相爱,为什么要等?”

之后扎扎从兰德斯寄来的信件变得越来越含糊其词和令人费解。扎扎说她母亲告诉她一些她无法解释的事情。下一封信更是让波伏瓦抓狂,扎扎在信里问:“孩子会继承父母的罪恶吗?他们是不是有罪的?他们的罪能被宽恕吗?他们身边的人也会因此受苦吗?”[42]从扎扎的来信里,波伏瓦了解到梅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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