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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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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伏瓦应当发挥个人自由,去做出别的选择。

波伏瓦也尝试过放下自己的嫉妒,但是和萨特在一起,她常常很挣扎。除了要处理自己的嫉妒,波伏瓦对别人因为她而产生的嫉妒和痛苦也感到敏感和苦恼。波伏瓦步入和萨特的关系时,心里其实也装着别的男人。和萨特在一起之后,波伏瓦依然可以继续欣赏别的男人,但是这些人并不完全能接受她的不专一。有一次,波伏瓦正打算和她与萨特的共同朋友皮埃尔·吉耶进行一次为期十天的公路之旅。但这时候,马厄突然来了巴黎。他的妻子没来,马厄打算在巴黎待两周,并且希望波伏瓦能够陪陪他。上次12月马厄发现了萨特的信件之后,他们已经和好了,但是现在波伏瓦却告诉他,她要跟别人一起离开巴黎十天。马厄告诉波伏瓦,如果她去了,他就再也不会见她了。波伏瓦说如果她不去,对吉耶也太不公平了。波伏瓦觉得这样太重色轻友了,如果不是不得已,她不愿意这样做。波伏瓦和马厄陷入了一个僵局——马厄不信任波伏瓦,也不愿意收回他的最后通牒,所以两人带着矛盾一起去看了场电影,但波伏瓦看电影的时候一直在抹眼泪。[56]

尽管如此,波伏瓦还是很享受2月她跟吉耶的旅行。她仍然觉得坐车旅行很新奇,尽管她之前跟尼藏夫妇一起开车逛过巴黎,但是这次为期十天的旅行让她看到了很多之前只在书里读到过的地方。他们去了阿瓦隆、里昂、乌泽尔切、博利厄、罗卡马多以及她最喜欢的普罗旺斯。他们沉浸在普罗旺斯的阳光里。波伏瓦也很喜欢卡玛格、艾格斯-莫尔特斯、莱博和阿维尼翁的景色。

1929年5月到6月,勒内·马厄的画《西蒙娜·德·波伏瓦小姐的宇宙》,在椭圆的形状下面,马厄写道:“你到底想把我放在哪里?到处都装满了。”

除了新地方的美丽风景,这次旅行也让波伏瓦亲眼看见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不公平。跟西蒙娜·薇依之前对她的挖苦恰恰相反,波伏瓦其实经常饿肚子,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即使这样,她也是生活在特权阶级的。从巴黎南下的路上,波伏瓦和吉耶去拜访了波伏瓦的一个表亲,他带她参观了一个工厂。工厂作坊里灯光昏暗,到处弥漫着金属粉尘。在这之前的一年,波伏瓦读了马克思,开始意识到劳动力和价值之间的重要联系。但是那只是在巴黎时读的文字,跟在一个工厂实地感受到的相差甚远。波伏瓦问工人们要工作多久,工人回答说,8个小时一班的三班倒,波伏瓦听了难过得湿了眼眶。[57]

当他们回到巴黎的时候,萨特收到了一封信,通知他没有获得京都的那份工作。同时,波伏瓦收到马厄的信,告诉她他们之间结束了。萨特决定不再等待法国教育部来决定自己的未来。那年春天,他被指派到勒哈弗尔市教书,那里离巴黎不远,萨特接受了。[58]波伏瓦也被分配了一个教职,但是在800公里之外的马赛市。

远距离让波伏瓦很焦虑,她也意识到虽然自己有时候渴望孤独,但是她其实也很怕孤独。之前一年的经历让她对即将到来的“流放”充满了恐惧。萨特看出波伏瓦很不安,于是提议说他们可以结婚。因为如果有了婚姻关系,国家就必须给他们分配两个位置相近的职位。萨特说,没有必要为了原则而折磨自己,我们反对婚姻,但是没必要做婚姻的殉道者。

尽管萨特提议的结婚只是在法律上走个形式,但波伏瓦还是对他的提议感到很惊讶。波伏瓦觉得他们双方都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婚姻“能把一个人的家庭责任和社会负担都翻倍”,而这两者都不是波伏瓦想要的。此外,波伏瓦也不想被别人憎恨,而成为萨特的妻子很可能会让她成为被憎恨和厌恶的目标。这时的萨特没有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在日本的职位,也没法去圆一个周游世界的花花公子的梦想了。萨特已经在为自己的期待落空感到不满,现在又被分配到巴黎外区教书。加入已婚男人的队伍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尽管在回忆录里,波伏瓦把她拒绝结婚的理由放在了前面(她并没有明说在哲学上自己对此的异议),但是人们常常无视它,认为波伏瓦是为了萨特才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在回忆录中,波伏瓦说她决心不走入婚姻这个资产阶级的制度,而唯一有可能改变她想法的是孩子。在少女时期,波伏瓦曾经想成为一个母亲,但是她现在觉得这已经不可能了。波伏瓦已经看透了,养育孩子只是“毫无目的且不合理地为地球增加人口”。[59]波伏瓦认为自己放弃要孩子,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天命。波伏瓦拿加尔默罗修女打比方:只有放弃养育自己的后代,加尔默罗修女才能为全人类祈祷。波伏瓦很清楚自己写作需要时间和自由,所以她说:“没有孩子,我才能完成我应当的使命。”

波伏瓦和萨特没有选择婚姻,而是选择修改契约的内容:他们的关系要更加亲密,要比最初制定契约时更投入。波伏瓦和萨特决定他们可以短暂地分开,但是不可以长久地分离。这次的新承诺并不是一生一世的,他们决定等到30岁的时候重新考虑两地分居的问题。要去马赛教书的波伏瓦,不得不和萨特分开,但波伏瓦是带着对两人关系更坚定的信心和对他们共同未来的清晰规划,踏上离开巴黎的旅程的。

1931年夏天,波伏瓦第一次出国。当时的波伏瓦23岁,在那之前她就一直很想出国旅行。之前扎扎从意大利回来,波伏瓦常常目眩神迷地听她讲起旅行中的各种人和地方。这年夏天,正好斯捷帕的丈夫费尔南多邀请波伏瓦和萨特去马德里玩,所以他们决定也顺道去法国西部的布列塔尼看一看。萨特从他的祖母那里继承了一笔遗产,手上还有一些余钱。于是他买了票,把法郎换成了西班牙货币比塞塔。到达目的地之后的第一晚,波伏瓦和萨特在西班牙和法国交界处的菲格拉斯,兴奋地一直大喊:“我们到西班牙啦!”在那之后,他们去了巴塞罗那、马德里、塞戈维亚、阿维拉、托莱多以及潘普洛纳。9月底的时候,波伏瓦和萨特分别回了马赛和勒哈弗尔。

后来波伏瓦回顾自己在马赛的那一年,她觉得那是自己事业上的一个全新转折。[60]当时的波伏瓦孤身一个人抵达马赛,行囊空空,举目无亲。之前一年的经历让波伏瓦开始觉得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到了马赛之后,她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重新认识自己。马赛那里都是小地方的人,没有什么意思。之前因为萨特不喜欢户外运动,波伏瓦已经很久没有远足了。现在来到马赛,波伏瓦正好重拾起自己户外运动的爱好。没有课的时候,波伏瓦一大清早就出门去户外远足。穿着一身旧裙子和帆布鞋,波伏瓦一天能走五六个小时,走到很远的地方。尽管朋友和同事都告诫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走会有危险,但是波伏瓦还是大着胆子搭便车,有几次她都从危险中幸运地逃离出来。波伏瓦很享受独自一个人远足,她觉得这种消遣能让自己忘记无聊,克服抑郁和悔恨的情绪。波伏瓦有时候变得有点强迫症,一定要走完自己计划好的远足路线,有时候甚至有点开始走极端。

波伏瓦的新教职让她的家庭关系缓和了一点。在弗朗索瓦丝的劝说下,乔治甚至休假一周去马赛看望波伏瓦。弗朗索瓦丝现在觉得波伏瓦很了不起,在她眼里,波伏瓦是一个职业女性,有很高的收入。但是萨特仍然出现在波伏瓦的生活里,这一点让弗朗索瓦丝很失望。她觉得哪怕是做一个老处女,也比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好。当乔治看望完波伏瓦启程回巴黎后,波伏瓦觉得如释重负,因为她又可以继续远足了。[61]埃莱娜也来看过波伏瓦两次,在这之前两姐妹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她们很想念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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