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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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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衰老经历时破例了。在疗养院的场景中,波伏瓦让观众确信,她认为这种结束生命的方式是不人道的。枯燥乏味的机构背景和波伏瓦在巴黎公寓里的场景并列在一起——在那里,波伏瓦被她辉煌灿烂人生中的物品包围着,有书籍、来自世界各地的手工制品和朋友的照片。波伏瓦说,死亡最糟糕的一点是,未来在眼前消失。在最后一幕中,波伏瓦在墓地里漫步,她说,她已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恐惧死亡了。30岁时,她无法平静地想象自己从地球上消失;将近80岁时,波伏瓦发现比起生命结束,自己更恐惧和厌恶未知的生活。[12]

20世纪70年代早期,波伏瓦吸引了外界的大量关注,招致了一些女权主义者的批评,说她“执着于萨特”,还为一家男性期刊《摩登时代》杂志写作。[13]波伏瓦觉得这些结论太草率,太令人气愤,个中原因不难想象。在专业上,尽管波伏瓦的作品与萨特的哲学立场不同,但她仍然被看作萨特的傀儡、影子或帮凶。就个人而言,公众对波伏瓦与博斯特的关系只知一二,对她与阿尔格伦的故事知之甚少,对她与朗兹曼和西尔维的关系更是一无所知(更别提她在战争期间与女性的关系了)。波伏瓦对人们轻率地下结论感到沮丧。考虑到波伏瓦叙述自己生活的方式,人们可能会觉得她不真诚,但许多读者和评论家对波伏瓦的定义和排斥,简直讨厌到像一种惩罚。当波伏瓦指责社会虚伪时,人们说她可悲、缺乏独创性,甚至是其他更难听的话。

波伏瓦在家里。

1971年,萨特不得不戴上假牙,这既是一场真实的挣扎,也是一场具有象征意义的挣扎:他还能继续他的公开演讲吗,还是今后因为牙口不好就再也没法演讲了?[14]对波伏瓦来说,这不可避免地提醒着她萨特的衰老。到了5月,萨特和波伏瓦住在一起的时间比平时多了,因为波伏瓦的公寓在一楼,而萨特那栋楼的电梯又坏了——他觉得爬10层楼梯太累了。5月18日星期二晚上,萨特觉得自己双腿都要软了。他话讲不清楚,嘴也哆哆嗦嗦的。这显然是中风,但波伏瓦尽量让自己不惊慌,提醒自己见过有朋友中风之后能完全康复。萨特同意周三早上去看医生,但坚持要喝他的夜间威士忌。到了午夜,他挣扎着上床睡觉;波伏瓦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当他们最后去看医生时,医生说情况比10月更糟,而且他担心很快就会再次出现这些症状。当晚,西尔维开车送波伏瓦和萨特回波伏瓦的公寓,萨特没有喝威士忌,而是喝了果汁。他处于震惊的状态,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波雅德香烟不停地从嘴里滚出来。西尔维帮他捡起来,但是他又把它弄掉了。于是整个晚上,同样的循环一直出现,痛苦地重复着。第二天萨特换了处方,医生建议他休息,还要有人陪伴,不能独自待着。他们说,如果他能遵从医嘱,用不了三周就可以康复。

到接下来的那个周三,萨特已经能正常走路和说话了,但仍然不能弹钢琴和写字。波伏瓦的任务是让他远离酒精、咖啡因和兴奋剂。他对自己身体机能的衰退表现出超然的冷漠,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的病情,认为病情不会持续那么久。波伏瓦并没有因此得到安慰。她对自己死亡的恐惧也许减轻了,但她对萨特死亡的恐惧却没有减轻。

那年夏天,他计划花五周的时间去旅行——三周和阿莱特在一起,两周和万达在一起——而波伏瓦和西尔维在一起。波伏瓦很喜欢和西尔维一起旅行,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萨特是很困难的。在意大利,波伏瓦每天晚上都哭着入睡。波伏瓦在政治上仍然很活跃,她继续着她的女性主义主张,在1971年7月成为“选择”(choose)运动的主席。她与吉塞勒·哈利米、学者让·罗斯丹、小说家克里斯蒂娜·罗什福和诺贝尔奖得主雅克·莫诺共同发起了这个运动。这个运动有三个目标:对女性进行关于性和避孕的教育;修改自1920年起生效的《法国堕胎法》;为堕胎的女性提供免费的法律辩护。

同月,在瑞士的萨特旧病复发,但他不让阿莱特告诉波伏瓦。当波伏瓦在罗马终点站遇见萨特时,他的脸因为牙龈上的脓肿而肿了起来,但他似乎充满了活力;他们一直聊到凌晨一点。萨特又恢复了精力,享受着罗马的生活。萨特在服药,并限制自己的酒精摄入量,午餐时喝一杯葡萄酒,晚餐时喝啤酒,还有两杯威士忌。萨特正在写福楼拜传记《家庭白痴》(The Family Idiot),谈论着自己的生活,仿佛还有几十年可以活。回到巴黎后,萨特重新对人和世界大事产生了兴趣。萨特读了波伏瓦第四卷回忆录的手稿,并提了一些意见。到了11月中旬,波伏瓦几乎不再担心了。从波伏瓦行动主义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好时机——女性解放运动正在快速发展,1971年11月11日,波伏瓦与数千名女性游行穿过巴黎,要求获得堕胎的合法权利。

1972年,萨特开始了他的最后一段罗曼史:与20多岁的埃莱娜·拉西蒂奥塔基斯恋爱了。这也证明了波伏瓦在《老年》中提出的观点:年龄对男人和女人的情爱可能性的影响是不同的。同年,英文版《老年》出版了,《洛杉矶时报》对它进行了严厉的评论,认为波伏瓦粗心大意,作品过于笼统——评论者是纳尔逊·阿尔格伦。

那时波伏瓦正在为堕胎权利奔走,她开始收到女性来信,她们声称做母亲和做家务使她们觉得很有成就感。有些来信是用挑衅的语气写的;还有一些人责备波伏瓦不应把母亲只看成是一种劳役。所以在1972年3月6日,波伏瓦在《新观察家》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对一些女人和男人的回应”的文章,波伏瓦写道,她意识到母亲的身份是可以刻意选择的,她“意识到当人们需要孩子时孩子能带来的快乐”。她说,她不想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强加给所有女性,因为她是在“积极为她们争取自由:选择孕产、避孕或堕胎的自由”。[15]

但波伏瓦也认为,对母性的尊重是可疑的,现实仍然被伤害女性和儿童的谬论所困扰。波伏瓦指出,在1972年的法国,做一个未婚妈妈是很困难的。许多女性选择结婚是因为她们认为结婚是安全的选择,但“没有父亲的孩子往往比父母不和的孩子更快乐”。[16]

波伏瓦大胆地宣称,她支持把母职与婚姻分离开来:“我支持废除家庭。”这句话在断章取义的情况下,很好地迎合了反对波伏瓦的保守派和热衷人身攻击的读者,他们认为波伏瓦反母性,不女性化,甚至不女性主义了。但在同一段中,波伏瓦对“家庭”一词的定义是这样的:“家庭是这个男权世界剥削女性的中介,每年从她们那里勒索数十亿个小时的‘隐形工作’。”1955年,法国人花在有偿工作上的时间为430亿个小时,相比之下,在家里花在无偿工作上的时间为450亿个小时。[17]

波伏瓦认为,女性是在外界影响下接受这项工作的,并认为这是自己的天命,因为谁都不会自然地接受自己的职业生活就是洗碗和洗衣服。波伏瓦说,女性必须找到更好的价值所在:


人们之所以歌颂母亲,是因为母性能够让女人毫无怨言地待在家里做家务。他们没有告诉一个两岁、三岁或四岁的小女孩“你注定要去洗碗”,而是告诉她“你注定要成为一个妈妈”。人们给她布娃娃,歌颂母亲,所以当她长大后,她就会想到一件事:结婚生子。她坚信,如果没有孩子,她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但是对于男人却不是这样说的:没有人会对一个没有孩子的男人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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