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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国的数字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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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了这种工作的主要方式,其实本质上来讲做“军人”只是个人一份养家活口的工作而已。

平民,而不是军人,是战争中伤亡最多的人,家庭前沿和战场前线之间的界限以多种方式表现得越来越模糊。战士带着看不见的创伤从海外战场回到家中。远程遥控无人飞机从内华达州和北达科他州的基地飞越阿富汗、也门、巴基斯坦上空,这已经成为一种新的空战形式。娱乐媒体质问或者说要求个人把自己想象成一名军人,而民间劳动力在不断支持战争产业。战争当然需要征召大量的平民和军人参与其中,但其中也包括了大量游戏。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在21世纪,打仗跟其他工作是一样的。



工作和游戏


我的一个朋友曾是大型多人在线游戏《魔兽世界》的公会领导者,她曾经告诉我说,她之所以不再玩这个游戏是因为她在这个游戏里管理超过40人的团队,实在“越来越像工作了”。这种非常典型的经验就是“在工作中游戏”咒语(以及更坏的“在游戏中工作”)的镜像体现,这在技术产业中很常见。得益于遍地开花的智能手机和平板,员工能够继续使用互联网技术来工作,并将工作时间延伸到下了班后碎片化的时间之中,这些不断进步的技术和手法本意是为了提高员工效率并通过模糊工作和游戏的界限来减缓员工的疲劳。诸如谷歌这类的高科技公司将员工的生活更好地融入工作环境中来,他们创立了“在家工作”的弹性工作时间,拥有传说中的咖啡厅,以及休闲又随意甚至是设计得异想天开的工作大楼。

通过新媒体技术,工作与非工作时间重叠了,媒体及包括游戏研发人员在内的软件产业工作者创造性的娱乐与他们的工作完全交错在一起。而在知识经济产业工作的个人对他们的工作的理解,也与前些年完全不同。这些高科技工作者将他们的工作理解成个人对于创造力、自我表达和成就感的追求,而不像传统每天在工厂工作8小时、不断重复劳动、制作制服的产业工人理解的那样,仅仅是为了拿一份薪水。

尽管在技术产业中最为明显,然而“像游戏一样工作”和“在工作中游戏”的精神并不仅限于高科技软件产业从业人士,还延伸到其他部门和娱乐产业及社会媒体技术产业的用户和工作者中。诸如点赞、上传及加好友这样的“脸书经济”就是媒体理论学家迪希亚那·特瓦诺瓦说的“免费劳动”,这种充满创造性的行为很受用户的欢迎,同时公司也在大量鼓励这种行为。在现在这个大数据时代,所谓免费下载的应用和技术几乎没有完全免费的,因为最终用户协议通常要涉及共享用户个人信息,用户的信息被收集并被出售给出价最高者,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更加精准地定位网络产品投放的目标市场。游戏的升级道具使玩家和用户得以创造并分享他们的个性版本,增加游戏原始版本没有的内容。而游戏研发人员通过这种手段达到驾驭免费用户劳动力的目的。通过这种方式,游戏研发人员、发布者及经销商保持了产品对受众的吸引度,并以很小的代价甚至无须付出代价就能刺激具有创造性的用户群体创造更有价值的新软件。

那些自愿无报酬从事这种工作的人通常也从事着数字游戏开发工作,Beta测试版就是一个例子。游戏研发人员有时在正式版本发布之前会将这些用以测试游戏有无漏洞或者故障的测试版先向志愿者发放,给他们一个得以“先玩为快”的机会。玩家能够在游戏正式发行之前有一个试玩的机会,从而为游戏的开发提出建设性的提议,这种众筹Beta测试工作正在成为游戏开发的一种新常态。对于那些正式受雇于公司的游戏质保测试者来说,由于工作时间太短、报酬太低而造成的不稳定是常态。特别是对于游戏测试来说,工作和游戏看起来其实是一样的。

以上的这些例子说明了关于“虚拟和真实”“战争与游戏”“战士和平民”和“工作与游戏”之间的二元对立存在着很多问题。过去这样的划分可能是行之有效的,并且能够解释很多社会现象,它们现在仍然试图描述社会方方面面的现象,然而这会误导而且无意间隐匿了二元论的真实过程。



非物质性劳动的军事化


以上错误的二分法的核心是要强化这些对立之间界限的制度力量。我所说的制度,是典型的纪律机构,例如学校、监狱、医院,以及心理机构、大学、政府、工厂及公司,还有军队。这些机构在法国理论家米歇尔·福柯的著作中被重点研究,他详细地论述了18世纪各种意图大规模控制人体行为的科学和伪科学技术的兴起。在该时期,制度及学术学科发展迅速,它们一度可以跟踪并监控人们,它们的分析引起了新的社会问题,例如出生率、公共健康、军事人力资源、无家可归和移民等。

制度的工作曾经只是在于强制遵守机构界定的规范和预期。制度的核心就是通过公开的胁迫或者微妙的暗示和鼓励来行使权力和纪律。这些在那种使用身体暴力作为强制遵守手段的制度里头尤为明显,比如监狱系统和军队。对于其他通过比较隐秘的方式来塑造行为举止的制度来说也同样如此。值得注意的是,制度通过构建行为(比如通过外在的物理基建和体系结构)和思维方式(通过传递信息及指导系统)来产生行为。制度定义角色(学生、心理病人、囚犯、战士、陪审员、教区居民、流浪汉、雇员、配偶、社工)并设置界限,划定并巩固事物之间的差异,以上这些都是二元对立的例子。

制度通过使用各种分析工具来对人们起规范作用,这些工具包括人口统计资料、政策、法律、社会体系,以及(现在的)大数据手段。与仅仅把个人当作法律及政治意义上的主体相比,制度方法将个人当作活生生的人,他们的身体健康、精神状态、性行为、遗传基因、生殖力、战斗力、工作能力,以及所有其他的生物功能(这个清单还能列很长很长)都对管理和监督至关重要。虽然制度是当今世界的决定性构成,权力通过它们来行使和体现,但是权力的形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也根据社会经济及政治情况不断改变。值得注意的是,制度权力并不是停滞的,而是不断进化的,总是在通过将其植入社会生活、个人行为,以及主体之中来追求新的控制形式。④

在过去的40年间,一个很重要的变化是制度的崩溃和扩散,这种变化在美国尤为明显。在某些案例中,这种过程以永久危机为标志,然而,制度的控制并没有退散,而是超出了制度本身,由全球化的资本和技术体系代行,甚至更深入到人类的生物属性和主体性中去。政治理论家吉奥乔·阿甘本将这种危机定义为“例外状态”,一种不寻常的新治理规范,行为学家娜奥米·克莱恩的《休克主义》详细描述了这种在21世纪初反复出现的人为危机或人为加剧的危机加深了不平等现象,并被用来谋取政治和经济利益的方式。

阿甘本和克莱恩分别通过各自的方式描述了制度权力的进化,这种进化的社会被吉尔斯·德勒兹称为“控制的社会”,当一个包罗万象的制度再也不要求产生顺民的时候就达成了这种社会状态。德勒兹写道,在福柯初次提及的这个“规训社会”里,人们总是不断开始(从学校到营区,从营区到工厂),而在控制社会里,人总是无法结束任何事;公司、教育系统、武装部门都共存于一个亚稳定状态,就像一个变形系统一样。例如,美国的军事领域曾经只局限于战士、武器和军营的世界,但控制社会中的军事力量逐渐以各种形式扩散,延伸到学校和教育系统、娱乐、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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