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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家对连续统一体的探索,使得我们能够从大小、距离和数量的无尽边界上测量我们自己和微小地球所属的真实宇宙的大小,让我们明白可以去哪里寻找过去意想不到的现象,又如何在可测量的因果关系网下去理解整个现实。通过了解每个现象在相关连续统一体中所处的位置——相关连续统一体在一般说法中是指每一系统的变异,我们已经知道了火星表面的化学成分,也大概了解了怎样以及什么时候四足动物可以从泥沼中爬到岸上。我们能够在极其微小或近乎无穷的条件下通过物理统一理论进行预测,还能够看到血液流动和人类大脑中的神经元是如何擦出了思想的火花。最后,很可能短短几十年之后,我们就能解释宇宙中的暗物质,地球生命的起源以及在情绪和思想变化中的人类意识的生理基础。到那时,我们将可以看到原本看不见的,测量那些小到几乎像是不存在的东西。
    那么,科学知识的爆炸式增长和人文科学有什么关系?答案是息息相关。自然科学以不断提高的精确度揭示了人类在地球以及全宇宙中的位置。我们在各个与人类相关的连续统一体中只占有一个非常小的地方,而这些连续统一体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产生一个像人类一样的物种。追溯遥远的一系列灵长类生命形式,我们的祖先可以说都是非常幸运的彩票中奖人,在进化的迷宫中一步步演变成了人类。
    人类是非常特殊的物种,或者说是被选择的一个物种,但是人类自己并不能解释情况为什么如此,甚至不能以一种可以被回答的方式来提出这个问题。只有在微弱的意识中,我们会为所了解的连续统一体的一小部分而欢呼,而在每分钟的细节里以及在无尽重复的序列里向来如此。这些部分本身并没有揭示我们从根本上拥有的特质的起源,即人类傲慢的直觉、平淡无奇的智力、危险且有限的智慧,甚至,正如批评中所坚称的——科学的自恃。
    第一次启蒙运动发起是在距今4个世纪之前,那时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都处于初级阶段,用那时的眼光看,两者的互利共生是可行的,随着15世纪末期以后,欧洲的航海家开辟了全球的海上航线,更是为启蒙运动的扩展提供了可能。欧洲的航海家不仅绕过了非洲大陆,还发现了新大陆,并以军事手段占领了大片殖民地。这成为人类历史上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其内涵远比过去丰富,也因此更具挑战性,更有人文色彩。在这个时期内,人文科学及其艺术创造性使我们能够以全新的方式表达我们的存在,最终实现启蒙运动的理想。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向重视数据的生物学家会说出这种话:科幻小说中虚构出的外星人形象对我们而言很重要。事实上,这种说法能使我们增强对自身状况的反思。只要有科学证据、具有相当的可信度,这些外星人将能够帮助我们预测未来。我相信,真正的外星人可能会告诉我们,人类物种拥有一项令他们瞩目的资产。你可能会认为是我们发达的科技知识,但事实上是人文科学。
    这些由小说家想象出来的外星人,或许真的有可能存在。他们既不想取悦人类,也无意提升人类的素养。他们看待人类,就像我们看着非洲塞伦盖蒂草原上吃草、阔步的野生动物那样。他们的任务是从人类这一地球上的文明物种身上学习,你可能认为他们想要学习的内容可能就是我们的科学知识。其实不然,我们并没有什么科技知识可以教给他们。所有可以被称作科学的知识诞生都不超过500年的历史。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我们的科学知识(例如物理化学和细胞生物学)每隔十几二十年就或多或少有所更新,因而相比于地球历史,我们所了解的知识还是崭新的,技术的应用也处于初级阶段。而银河系统已经存在了几十亿年之久,这些外星人可能在几百万年或者几亿年前就已经达到了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我们在他们面前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儿,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爱因斯坦如何教导一个物理学家?什么也不能。同样的道理,我们的科技相比之下则要低劣得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成为外来探访者去探访他们,而他们才是土著居民。
    所以,如果真的有外星人,他们能从我们身上学到什么呢?大概只有人文科学。正如默里·盖尔曼(Murray Gell-Mann)的评论所言,理论物理是由很少的法则和更多的意外构成的。地球上的初级生命起源于30亿~50亿年前,随后逐渐分化为微生物物种、真菌、植物和动物,然而,这可能只是近乎无限长的历史中发生的一小段。那些外星人必然可以根据探测器以及进化生物学原理了解这一点。他们或许无法马上理解地球上的生物进化史,比如物种灭绝、更替以及一些如苏铁属、菊石目、恐龙等主要族群的兴衰史。但是在有效的实地调查、DNA测序,以及蛋白质生物学科技的帮助下,他们能够很快了解目前地球上的动物种群以及植物种群的特性和年代,并推算出各个地方、各个年代的生物进化模式,这些都是可以借助科学手段做到的。因此,外星人很快就会了解所有我们称为科学的东西,并且知道的比我们还多,就仿佛我们并不存在一样。
    在过去约10万年的时间里,人类社会出现了少数几个原始文化形态,后又衍生出了上千个文化分支,其中许多都保存了下来直至今天,它们都有着各自的语言或方言、宗教信仰以及社会经济实践。如同动植物物种在千百万年来生存繁衍一样,这些文化也不断演变,有些分裂成了两种以上的文化,有些则在历史中消失不见了。在现今人们所讲的将近7 000种语言中,28%仅仅被不足1 000人使用,473种语言濒临灭绝,仅有少量老年人使用。以这种方式来看,人类记录的历史以及史前史就像生物演变中物种形成的模式一样,有各种千变万化的模式,只不过在一些重要的面向上有所不同。
    文化进化之所以不同于别的事物,是因为它完全是人类大脑的产物。在古人类时期与旧石器时代,经由一个非常特殊的选择形式,即基因与文化的协同进化,人脑应运而生。大脑的特殊能力主要来自前额叶的记忆库,源于200万~300万年前的能人,直到它的后代智人在6 000年前才完成进化。与我们所采取的内在视角相反,如果有外来者从外在视角看待人类的文化演变,就需要理解人类大脑所有错综复杂的感觉和结构,以及各种人类心智的产物。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与人们亲密接触,了解有关人类的历史,同时能够描述一种思想如何被翻译为一个符号或一件工艺品。所有这些都是人文科学所做的事,人文科学是天然的文化史,也是我们最隐秘和最珍贵的遗产。
    人文科学之所以珍贵还有一个原因。科学发现和技术进步存在一个生命周期,当它们的数量足够大,达到某种难以想象的复杂程度后,成长的速度必然会减缓。在我作为一个科学家长达半个世纪的职业生涯中,每个研究者每年所做的发现都急剧减少。现在,一篇科技文章常常拥有10个或更多的共同作者,科研团队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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