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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死刑犯之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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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法庭上,一个一个地被判叛国罪,一个一个地被判死刑,并于第二天早晨行刑。

没有任何文字记录记载死刑犯的身份,但卡纳里斯是最后的几个,晚上10点左右,他们才回到牢房中。他给隔壁牢房中的犯人丹麦军人汉斯·马蒂森·隆丁上尉传递了最后的讯息。关在牢房的日子里,卡纳里斯和隆丁通过敲管子的方式用摩斯密码互相沟通。当卡纳里斯夜归之时,他敲出:“我死期将至,不是叛国犯,已尽德国公民之责,若你活下来,代我向我妻问好。”

第二天清晨,隆丁被牢房外的喧闹声吵醒:叫喊声、敲击声、不停的狗吠声。他透过门缝看到外面庭院中刺眼的弧灯。6点左右,他听到了牢楼中刺耳的声音响起:“脱衣服!”

牢房走廊边,牢狱室里的淋浴间中,死刑犯们得令脱衣。潘霍华全身赤裸、双膝跪地向上帝祈祷。隆丁从牢房当中听到了更多命令被喊出,看到赤身裸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到庭院中。他看到一个惨白色的躯体顶着一头白头发经过,便以为那是卡纳里斯。又有更多的指令传来,但淹没在了警犬狂野的叫声中。

如同一个接着一个被判刑时的情景一样,死刑犯一个接一个地走上绞刑架。每个人都爬上一个好似图书馆前台阶一样的低矮平台上,绞索细绳绕在他们的脖子上,随后,脚下的台面被撤走。

对于六个抵抗希特勒的英勇灵魂来说,这样的结局太过悲壮;而对于仍被第三德意志帝国视为敌人的囚犯来说,也是令人胆寒的警告。

***

弗罗森堡,4月9日,星期一

在牢房医院中,戴向窗外看去。由于医院地势很高,他几乎能看到整个集中营和周遭的全景。陡峭的山坡上,城堡的残骸看上去格外扎眼。最近几年,这座城堡所目睹的暴行,恐怕连城堡建造者,即暴行极为平常的中世纪之人都无法想象。

戴一行人已经来了四天,但对于即将面临何种惩罚仍一无所知。他们被蒙在鼓里五天,只得每天看房间外的暴行,和穿条纹制服、瘦得皮包骨头的囚徒一起在洗浴间交流。

突然,一阵骚动引起了戴的注意,随后,他恶心地叫出了声。“吉米”·詹姆斯、彼得·丘吉尔等人都跳了起来、快步跑到了窗户前。一群所属犹太特遣队(Sonderkommando),被迫处理尸体的囚犯正从这里经过,将三个盖着毯子的担架抬到了火葬场。毯子上还沾着鲜血、人肉和脑浆。

这群英国人认为,他们知道尸体是谁。虽然早晨的杀戮是在完全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但如同任何一个满员的监狱和集中营,弗罗森堡里的流言散布得也很快,信息网非常发达。戴等人都意识到,至少有三位名囚被杀:卡纳里斯、潘霍华和欧斯特;在他们看来,沾血毯子中裹的正是三人的尸体。

牢房中六人已死,几个牢房空了,所以,这天下午,戴一行人就从医院转往这里。囚犯慢慢走向附近的牢房,火葬场的烟囱还吐着一团团刺鼻的烟,弥漫整个集中营。令人敬畏的中尉“疯狂杰克”·丘吉尔一边走,一边用军靴扎着地板。“硬石头。”他失望地嘟囔着。他身边的囚犯懂他是什么意思——根本没可能打地洞出去。

他们被派往死刑犯的监狱,每间两人。戴和“疯狂杰克”·丘吉尔一起被关在最末端的牢房。牢房窗户上面布着电围网,透过电围网,戴能看到采石场;而过去七年,每天都有无数沦为奴隶的囚犯在这里劳作、死亡。

名囚们从未被当作危险人物,戴一行人一直都能在牢房走廊当中自由走动。牢房外有一个四面环墙的活动场地,每天他们都能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他们很快就熟悉了周遭的环境,当守卫走神时,他们就敲牢房门,向其他牢犯介绍自己。多数囚犯都非常绝望,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乐观一点,”彼得·丘吉尔向他们说,“过不了几天盟军就来了。”

“最好快点。”他们大多悲伤地回应着,描述着他们在门上食物槽中看到的景象。“昨天,他们把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带到外面的大棚绞死了。”一人这样说,“一个个都浑身赤裸,都那么年轻。那个女孩那么美,走路时仿佛女王一般。”大棚位于活动场的末端,是大多数死刑执行的地方;那些没被绞死的都在脖子后吃了一子弹,这种高效的行刑方式是党卫队最为偏爱的。施行绞刑不过是为了惩罚令纳粹国最痛恨的囚犯,让他们死前受尽苦难。

有些囚犯听到盟军进军的消息非常开心。一人说道:“所以这群猪的处境也不怎么样嘛。”他三天前还提到,党卫队军官打开他隔壁牢房的食物槽时,开枪射杀了隔壁的囚犯的事,而且还打了好几发子弹才杀了他。“我仿佛现在还能听到枪声的回响,还有我那同伴可怜的尖叫声。”

每到一个牢房,彼得·丘吉尔都保持着乐观的态度,用各个囚犯的母语和他们说话。他打开一间牢房的槽,问道:“你是他们要绞死的高级军官吗?”

“我想是吧。”囚犯吓到了,说道,“我叫约瑟夫·穆勒,是巴伐利亚州的总法官。昨天他们把我带到了绞刑棚中,我不愿还没经过军事法庭正式审判就被行刑。”

“很快就结束了。”丘吉尔说道,“美国人已经在路上了。”

“我希望美国人快点来,因为我敢肯定,他们会枪杀我。”穆勒说,“他们两次把我带到行刑棚,我两次都拒绝,不愿未经正式庭审就行刑。”穆勒还没意识到,他的获救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法律诉求,而是因为恩斯特·卡尔滕布鲁纳的干涉。

“我才不相信你会被杀,”丘吉尔说,“你的朋友已经死了。他们已经在牢房后被烧掉了。”

穆勒对这消息很震惊。那天之后,他才知道可怜的潘霍华、格雷等人都被堆在火葬堆上焚尽了。他闻到了焚尸的气味,也看到了空气中点点灰烬,他认为是飘在空中的人皮,有些还穿过牢房窗户的栏杆飘了进来。“我当时完全忍受不了。我又悲痛又惊吓,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戴和其他囚犯交谈过后,已经能把近期集中营大致的情况搞清:囚犯常常在被关的时候,从牢房被带到洗浴室,在洗浴室里被迫脱得一丝不剩,随后带到行刑棚中。他也知道了杀戮的方式:其他囚犯会再次使用死刑犯的囚衣,他们被迫跪在满是鲜血的布担架上,以便让子弹穿过脊椎,麻利地结束生命;随后,囚犯会倒在担架上,搬运尸体也就更为方便。

他也得知了最近几位死刑犯的身份,其中,卡纳里斯的手下和13名特别行动处特工也被绞死,有两名英国人,剩下的大多是法国和比利时人。这些人在一星期前被杀。“吉米”·詹姆斯听说他们死时唱着自己国家的国歌。

负责看守牢房的党卫军放名囚们出来可谓犯了个大错。这些老练的逃犯会说好几门语言,有些人甚至经受过情报等方面的专业培训。除了从其他囚犯获得信息,戴等人和几位被迫在集中营妓院工作的女性聊天。同时,其他囚犯也和守卫聊了聊,悉尼·道斯用他的个人魅力潜入洗浴室,从那里能俯视女人们休息的花园。和她们聊了聊后,他已经知道集中营的运营手段了。

如果他们在这里待足够长的时间,就算不能挖出地道,这些大逃亡逃犯肯定能够造成某种混乱。这可是很危险的游戏:这里没有巡官彼得·莫哈尔来帮他们,而且指挥官很想枪毙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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